钱袋子长叹一声:“我知道,你虽然不喜欢杨沁,但你们毕竟有过那麽一段。杨望是杨沁的弟弟,你狠不下心也是理所当然。再者说,他闯入军营的事,大家有目共睹,如果真杀了他,日後杨部堂定会查到咱们身上。不如。。。。。。”
钱袋子眼睛一眯,“你明日找个机会将他放了,等他出了军营,我就在外面解决了他。到时候,随便往哪个山头抛尸,就算上面追究下来,谎称山贼干得不就成了?”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但杜行晟还是有所顾虑:“杨望机敏,儿时我教他拳法,他一悟就透。这些年他也有所长进,我怕你不是他的对手。”
“不用担心,那小子有伤在身,拳脚施展不开,必死无疑。”
有风吹进帐中,烛火在杜行晟漆黑的眼瞳中凶猛地跳跃着。他敛了敛薄氅,粗糙的指尖摸着内里一块横七扭八的异色补丁。
“好,就按你说的办。”
沈峥的眼皮沉重得几乎擡不起来。
她勉强睁开双眼,眼前光影晃动,一时间分不清是白日还是黑夜。她拼命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手脚酸软无力。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沈峥咬紧後槽牙,逼迫自己从昏沉中挣脱。她屏住呼吸,从指尖开始试探知觉,缓缓调动每一寸肌肉。片刻後,终于擡起一只手,颤抖着撑起身子。
简单的动作耗费她太多力气。沈峥低头喘了两口气,视线这才穿过半明半暗的房间。
四周垂挂着一层层紫色纱幔,灯火从纱後透出微光,将纱幔映出紫红色。
一个老人坐在纱幔後,一动不动。周围站着数名侍女,也没有要理会沈峥的意思。她们尖声交谈着一些毫无逻辑的话,或许是因为主子年迈耳聋,她们毫不在意主子的反应。
沈峥没有细听她们交谈的内容,她猜测,面前这名就是许氏族长。自己被徐文清迷晕後,就被带到了这里。这里的架构格局和客堂类似,想必是客堂的二楼。
沈峥有些奇怪,徐文清明明不愿让她见族长,为何此刻又将她送到这里?
但这个问题,沈峥来不及细想,随着嗅觉恢复,她渐渐闻到一股臭味。
那时一股一种又腥又腐的的臭味,好像有什麽东西在发酵。
沈峥心头一沉!
她常年缝尸,对这种臭味再熟悉不过,这正是死者腐烂後,散发出的尸臭!
这个房间里,怎麽会有尸臭?如此浓烈的味道,就算族长嗅觉退化,难道那些侍女们也没有闻到吗?
“族长?”沈峥狐疑地出声。
纱幔後的老人依旧端坐着,一动不动。
沈峥猛然意识到不对劲,踉跄几步爬起来,一把掀开纱幔——
只见老人端坐在椅子上,浑身干瘦,皮肉紧贴骨架,整张脸早已看不清原本面貌,只有两只黑洞洞的眼窝,如同一具干尸。他浑身包裹着厚厚一层桐油,油壳在摇曳的灯火下发出暗黄的光泽。许是年头太久,油壳正在缓慢地融化,顺着族长脚底的缝隙滴落下去。
就在族长的干尸两侧,几名侍女脖颈微低,像是在恭候吩咐,可她们身体僵直,衣袖也僵硬得像木板一样,袖下的手指根根扭曲,每一个指甲盖都被掰了下去。那一张张覆盖在油壳下的年轻容颜,个个扭曲狰狞,想必在死前拼命挣扎过。
沈峥自以为见惯了死者百态,任何诡尸都不足以让她为之动容,可眼前这一幕,还是让她从心底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寒。
这时,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刚才她明明听到侍女的交谈声,可眼前此景。。。。。。那声音又从何而来?
“求你别杀我!”
头顶乍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沈峥心头一跳,猛然仰头,只见房梁上挂着两只精致的鸟笼,笼中鹦鹉正用尖锐的嗓音学着人语。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那两只鹦鹉说完话,似乎察觉到下方有人正在看着它们,张开鸟喙,头颅缓缓转动,齐齐看向沈峥。
突然,一只鹦鹉扑棱两下翅膀。
“臭婊子!打折你的腿,看你往哪跑!”
沈峥皮肤上的汗毛几乎在一瞬间全都倒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