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看来,她的运气似乎怎麽都差了那麽一点,可上天为何偏偏又让她在那场血案中侥幸活下来呢?
她怔怔望着眼前的墙面,忽然间,脑中闪过一丝灵光。
对了,墙壁!许文清昨夜就是从墙壁中进来的,墙背後一定有密道!只要找到开关,说不定还有生还希望!
沈峥重新站起来,借着屋中仅存了一丝光亮贴着墙壁缓缓摸索。这座老宅历经岁月,墙砖大多粗糙斑驳,表面坑洼不平,唯有一处砖块异常平滑。沈峥毫不犹豫按了下去。
此时外面的许文清,正在孔雀苑的凉亭下悠然扇着扇子,拨开晶莹剔透的荔枝放进嘴里。望着自家的百年老宅正在燃烧,像是欣赏一副佳作一般,露出满意的微笑。
什麽徽帮,什麽桐油,什麽货源,他通通都不在乎。沈峥这个自以为是的婊子,还真以为他觊觎歙县那个寡妇的货源吗?这种小生意,只有他贪财的老爹才做得出来,他对此可不关心。
许文清懒洋洋地瞟了一眼日晷,这个时候,徽州府那些饭桶应该查到了窑场吧?他们会不会把许栋抓起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就糟了,他精心准备的这份礼物,许栋就看不到了。
许文清想着,自顾自咯咯笑起来,又剥开一颗荔枝放进嘴里,狠狠咀嚼着,发出“嘎嘣”声响,将内核都嚼碎咽了下去。
但他此刻还不知道的是,家门口,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许宅守门的家丁厌恶地看着面前一衆乞丐。
这些乞丐不知是从哪来的,居然多达三十馀名,他们个个面黄肌瘦,手里捧着破碗,臂弯夹着木棍,浑身散发着酸臭味,将许宅的大门口团团围住。
家丁挥挥手驱散鼻前的酸臭,没好气说道:“这是许宅,不是你们要饭的地方,快走!”
一个眼袋黑大的乞丐头子咧嘴笑笑:“行行好,我们三天没吃饭了,就想讨口饭吃。”
“听不懂话是不是!”家丁登时立起眼珠子,抄起棍棒抡过去威吓:“臭要饭的,走不走!”
乞丐头子灵活一躲,依旧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不肯走。别的乞丐见状,纷纷挤上来,将大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反了!反了!”几个家丁寡不敌衆,就要掉头回去搬救兵镇压,乞丐头子眼神一凛,甩起木棍照着他後脑勺敲去。家丁惨叫一声,昏倒在地。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乞丐们激昂的情绪,他们不约而同地甩起木棍,一个个棍子在空中挥舞着,发出破风声,一如在宣泄着对着吃人世道的不满,硬生生破开一条活路,冲进宅院里。
他们的到来让宅内的小厮婢女惊慌失措,尖叫着逃窜。一时间宅内乱成一团,没有人察觉到,两个鬼祟的身影趁机混了进来。
半个时辰前,杨望在吴庸的带领下,找到了近郊一处破庙。这个庙便是当晚宛娥丧生之地,同时也是三阳镇一夥乞丐的歇脚之所。
吴庸在窑场做管家,黑白两道都需打点,同时还要提防对家溢价捣乱,所以之前有意结交这群长期混迹在市集上的乞儿,时不时将窑场剩下的饭食带过来给他们吃。
吴庸简单将情况告诉他们,这些乞丐大多是各地来的流民。五年前那场旱灾导致他们背井离乡,家里仅有的几亩田也被乡绅趁机吞并,他们有的拖家带口,无处可归,只得在异乡沦落街头,过着饱受欺凌的日子。
乞丐们听完吴庸的话,虽然感激吴庸往昔的帮助,但许氏宗族的势力太过庞大,实在让人畏惧,就算给他们多少钱,他们也不敢与之为敌。
可就在这时,杨望开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拒绝的条件。他居然说,要收留他们。
这个年纪轻轻的毛小子向他们保证,只要帮他救出一个名叫沈峥的女子,他就会把他们送到杭州总督府,让他们有一处容身之地,不仅如此,还会供他们的孩子念私塾。
这个条件可谓正中他们的心坎,但细想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乞丐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素未谋面的毛小子,但看着老友吴庸坚定地眼神,他们还是选择搏上一搏。
宅院里的动静越闹越大,一队打手从杨望身边呼啸跑过,赶去支援。杨望有意低下脑袋,尽量不让自己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吴庸快走两步追上杨望,悄声道:“杨公子,这里我来过一回,前面是一片大湖,湖後面就是族长的老宅。沈丶沈姑娘肯定是被带到那去了。”
吴庸话音刚落,远处半空突然腾起一缕黑烟,先是又薄又淡,顷刻间便浓烈翻滚起来,宛如一条巨蟒盘旋着直冲天际。
“不好!”杨望心口一紧,那个方位,正是族长的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