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许宅前院正在与乞丐纠缠的家丁们听见动静,纷纷赶来支援。杨望被两团黑压压的人群前後夹击,无处可退。
他握刀立在中间,气势不减,可肩头早已血肉模糊,之前撕裂的伤口在方才的拼杀中再次崩开,鲜血顺着臂膀淌落。每呼吸一下,胸膛便传来撕裂般的痛意。
打手们瞅准机会,猛扑上前,杨望挥刀欲挡,却觉得臂膀发沉,刀刃被人一棍扫落,紧接着几股巨力从四面八方压来,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好!好!好!”许文清抚掌笑着走来,微微弯腰看着杨望:“夥计,你胆量不小,做个跑腿儿屈才了,不如留下来跟着我,正好待会替那女子收尸?”
话音刚落,杨望一口血沫啐到他脸上,“你算什麽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被唾了一脸的许文清愣了半瞬,脸上笑意随即扭曲成一股阴毒的怒意。他擡手擦去血沫,阴恻恻将手搭在杨望受伤的肩膀上。
“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咯!”
许文清指尖猛然用力,狠狠朝那处伤口碾压下去。杨望眉头一紧,整条手臂因剧痛发抖,唇角却紧紧抿住,冷眼瞪着他。
许文清见他不愿服软,厌倦了折磨,回身夺过打手的砍刀,对准杨望头顶,霍然劈下去——
“——住手!”
一声低沉的喝令从身後传来。
紧接着,数十名官兵戎装待发闯进来,两道兵锋从东西两侧迅速占守孔雀苑。
杜行晟阔步走至人前,腰间长刀“锵”地一声出鞘,刀尖直抵许文清咽喉。
“好久不见,少族长。”
“哟,这不是杜指挥使吗?”许文清两手高高举起抱在头上,“你不会也是来看这场火中妙舞的吧?还是说,今日又想封我许家哪个産业?”
杜行晟漠声道:“渡龙口查获贡油三十三桶,有人告发你们许家是此案主谋,除此之外,你还涉嫌诱拐民女等大小数案。人证物证具在,少族长,跟我走一趟吧。”
许文清狞笑:“杜指挥使,这麽多年,你还是一点为官之道都不懂。你说我诱拐女子,那麽失踪的女子被我藏哪了?嗯?还有贡油那桩案子,你该抓的是许栋。哦,我知道了,你们没找到许栋,对吧?”
杜行晟黑眉一拧。
许文清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咯咯笑起来:“这才是许栋,你们都被他骗了,他永远都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他昂起脖子贴上杜行晟的刀尖,“看来杜指挥使给我安得两项罪名都不成立,治不了我的罪,那怎麽办?看来你只有杀了我了,反正你也是死过一回的人,还怕什麽呢?”
杜行晟的刀锋紧贴着许文清的喉咙,稍一用力就能划破他的皮肉,可他不能这麽做。
许文清和徽州府推官陈元吉交情不浅,恰巧他又因前几年查封许家私窑的事和陈元吉水火不容,如果现在毫无凭据地杀了许文清,想必日後徽州卫营将会内外掣肘。
可是如果不杀,那岂非又放纵此贼霍乱百姓,他还何颜面去面对她呢?
时隔多年,杜行晟又一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时候,一块木牙牌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杜行晟一把抓住。
“用这个治他的罪。”杨望道。
杜行晟垂眼一看,这是建安县推官的牙牌。许文清再怎麽嚣张,终究是平民百姓,他指使家丁殴打别县县官,民杀官吏,无异于犯上作乱,依律该抄没家财,处以斩刑。
杜行晟瞥向杨望,居然笑了笑,但迅速又沉下脸来,对身後官兵大手一挥。
“许宅走水,速速助杨公子,倾湖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