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伏击
杨望心中冷嗤,这老贼看似无意,实则又是敲打又是试探,就是想把自己择干净。
他漫不经心的笑笑,俯身凑到陈元吉耳边:“陈大人,人非圣贤,总有犯糊涂的时候,你之前和许文清做过什麽,我不予追究。我今天来就想问你两件事:一丶那些火器,都运往哪里?二丶这个局,是谁攒的?你想清楚再回答。”
陈元吉微微一僵,展开折扇半掩在唇畔,“杨公子,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你把话说的这麽直,路封得这麽死,在下难做啊。”他话锋一转:“不如这样,我利分三成给公子,如何?”
杨望面上照旧笑盈盈的,心里却不由一惊。这老贼张口便许三成利润,可见火器生意肥得流油,背後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如果贸然威逼,恐怕会惊动水里大鱼,照这情形,非得亲自下水试试水才能抓到这条大鱼。
“看来陈大人还是不太了解我,”杨望指尖在杯沿轻轻一转,不慌不忙拈起酒壶,替陈元吉斟满一杯,“我这人做事,向来不喜欢分人残羹。既然要做,那就做个痛痛快快。”
陈元吉脸色一黑,这话明摆着要和他抢生意,原本以为杨望和他那个爹一样,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所以才想贿赂他一番堵住他的嘴,可没想到虎父生犬子,这小子竟然是个大肚佛,现在送都送不走了。
“杨公子,你这。。。。。。”陈元吉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陈大人好好考虑,”杨望饮尽杯中最後一滴,背过身去,“考虑得当,皆大欢喜;考虑不当,我便只能将陈大人所作所为家书一封递到杭州总督府,如果我爹知道陈大人这些小动作,大人的下场,应该会很乐观。”
杨部堂是什麽火爆脾气,陈元吉早就有所耳闻,据说他膝下两儿一女都曾因犯错被打得皮开肉绽,对待亲子尚且如此,对外人就更不用提了,更何况还是走私火器这麽大的事。他想到这,手一哆嗦,酒水溅了满地。
杨望也不理他,兀自大摇大摆地走了。陈元吉见此事没有回寰馀地,心下一横,念叨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赶紧追上去。
沈峥坐在下首,目光隔着那扇金碧辉煌的屏风,静静注视屏风後两人推杯换盏的身影。
此刻酒香丶胭脂香和熏香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哪个味道更浓烈。沈峥的目光在那些衣冠楚楚的缙绅之间掠过,他们紧盯着舞姬们窈窕的身姿,淫︱邪的笑意从眼底溢出,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她们生吞活剥。
沈峥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无处可躲。到处都是袒露的肩膀丶交叠的指节丶贪婪的眼神,如同一场开了口的巨兽正缓缓吞咽一切。
沈峥从未到过这种地方,奢靡气氛让她倍感厌烦,她握着酒杯不动声色,默默祈盼这场荒唐的闹剧尽快结束。
不多时,杨望踱回席间,脸上带着几分酒意,步子虚浮,大咧咧地落座,笑道:“陈大人好酒量,今夜这场,畅快!“
沈峥蹙眉打量他:“你和陈元吉都聊了些什麽?”
歌舞声乐淹没了沈峥的声音,舞姬的长袖自杨望脸上轻轻扫过,他恋恋不舍地回味了一下那抹香气,随後揽住沈峥的肩膀。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沈峥凝眉要推开他,杨望却紧揽不放,回头高声道:“诸位,今夜尽兴,下次有缘,来我杭州相聚,我定请你们吃最好的酒!”
衆人高声叫好,杨望就在这一片喧腾中起身向外走去。他醉意上头,走出几步险些栽倒,沈峥连忙搀他上车。陈元吉此时出来相送,命人将屏风单装一车跟在後头。杨望早已醉成一滩烂泥,收场应付的事便全交给了沈峥。
沈峥挨个和那些前来送往的宾客点头致意,直到衆人兴尽散去。马车飞驰而出,身後的灯影渐渐消失成一个小点。沈峥这才不轻不重踢了杨望一下。
“别装了,还不起来?”
杨望单睁开一只眼睛,狡黠一笑:“我家娘子就是聪慧,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我虽不懂官场逢迎,但却知道以你的身份,完全不必和这些小官小吏虚与委蛇。”沈峥眄他一眼,“说说吧,你从陈元吉那都知道什麽了?”
“陈元吉走私火器,操持此局的人,如今就在浙江境内。”
方才宴席间,杨望假意要揭发陈元吉,他一着急,就吐露了内情。
原来早在五年前,陈元吉替徽州知府前往浙江一带公差,在一次宴会间,偶然认识了一个人。此人行踪神秘,从不露面,也不出声,每每见面,都坐在屏风後面,由身边家仆代为传达,然而就是这麽一个怪人,身边却聚集了不少高官富商,都对他马首是瞻,尊称他为“上宾”。
那时陈元吉心想,这样的大人物怎麽会正眼看他呢?于是并未升起攀仰之心,佐不过跟着大夥喝酒玩乐一番,可令他惊罕的是,这位上宾居然提出要和他共谋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就是走私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