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麻团
夜雨倾盆,轰雷阵阵。
电光划破黑夜,照得窗纸一明一暗。
客栈蜡烛早已熄灭,沈峥坐在桌旁,思绪纷杂。
上宾的死因仍无解释,黑衣杀手们不知来历,眼下哈桑又被押走,留下的线索全断。简直是步步难行,事事掣肘。
从她寻找屠城案的真相开始,麻烦就接踵而至,似乎每踏出一步,便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推入更深的深渊。
又一道闪电划过,房中明亮的瞬间,床脚仿佛站着个人影。沈峥猛地起身,心脏怦怦乱跳,才意识到不过是挂在衣架上的衣袍。
她拢了拢衣襟,倚在床头,看着窗纸反复明灭。这些疑点,都要着落在哈桑身上,看来她非要到大牢里找哈桑问个明白不可。言念及此,沈峥起身便要去叫杨望。
一墙之隔的床榻上,杨望此刻正辗转难眠。
雨水不断拍打在屋顶,他蜷身而卧,眼睛睁得大大的,怎麽也止不住脑中乱转的念头。
照今日守卫那势派,跟全城通缉他没什麽区别,看来他爹是铁了心要将他逮回府去。可他还想将沈峥一并带回去呢!不过看老爹的架势,万一他真带沈峥回去,肯定不会有什麽好果子吃。
杨望越想越觉心头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这次出府散心本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换来的,已经惹得老爹不痛快了,若这次再带个女子回家,岂非皮都要被揍烂?
他被揍也就算了,只要老爹能答应他和沈峥在一起就行。虽说他不看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迎娶沈峥,绝不能偷偷摸摸私奔了事,他非得八擡大轿丶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将她娶进门。如果真能如愿以偿,他就算死也无悔!
这一路走来,他陪着沈峥抽丝剥茧,实在对她佩服不已。他杨望从小到大都没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起初是惊艳,後来是欣赏,再後来,竟成了执念。回头想想,他都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动了心。
也许是她不畏尸首丶不惧权势,在查案时沉静又坚定的模样;也许是她每每负伤後咬牙忍疼的倔强;又或许,是她回眸间那笃定的眼神。不管是哪一点,或是哪一点都不是,他只知道,不论前路多麽艰险,他都想陪她走到底。哪怕她奔赴的是刀山火海,他也愿做紧贴沈峥的一块狗皮膏药!
想到这儿,杨望脑海中不知怎的,忽然冒出崔尧那张欠揍的脸。那家夥明知沈峥是他的娘子,还总是一副无事献殷勤的模样,说些不咸不淡的话,非奸即盗,分明没安好心!
不行,婚事再拖下去,夜长梦多!我这就要带沈峥去见老爹!
这念头一起,杨望哪里还躺得住,“噌”地坐起身,披上外袍,三步并作两步敲响了沈峥的门。
“沈——”
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杨望话还未等出口,沈峥便闪身出来,拽住他手腕,低声一句:“走!”
杨望一怔,随即喜出望外:“你要跟我去?”
沈峥答道:“去!”
杨望大喜过望:“好!外面大雨,我去让小二把马车牵来,再喊魏松给咱们弄两套得体衣衫,明日见到我爹,你什麽都不用说,一切看我行事,我定让他同意咱俩的婚事!”
沈峥听得云里雾里,诧异道:“什麽见你爹爹?什麽我们的婚事?”
杨望一愣:“啊?你不是要和我回家成亲吗?”
沈峥闻言惊怒:“我何时说过要和你成亲?”
杨望急道:“你刚还说要走啊!”
沈峥又好气又好笑:“我是说要去大牢见哈桑,你想哪去了?”
杨望茫然道:“大。。。。。。大牢?”
沈峥道:“上宾的死因,黑衣杀手的来历,全都要着落在哈桑身上。”
杨望僵在当场,满身炙热的身体犹似坠入冰窟,讷讷的答道:“哦,大牢。”
沈峥瞧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顾不得再跟他废话,反拉住他的手腕,直奔楼下去。
杭州府牢位于城西偏隅,因这次命案涉及显贵,府衙震动,牢门戒备森严,比往日多了数倍人手。外有武卒巡逻守卫,内有衙役执灯查验,凡人一概不准出入,连送饭小厮都得逐一过磅验签。
但再严的地方,也挡不住杨望的胡搅蛮缠。
牢道昏暗,两旁囚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低语声。穿过几道石门,最深处的独间里,哈桑正跪在草铺上祈祷神灵,他身上的胡服沾着泥污,灰发披散,模样甚是狼狈,两只眼睛盯着前方,神情虔诚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