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项光明作为继父,十几年来从没少过陆榆一分钱抚养费,这点就已经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离异亲生父亲。
陆榆对项光明没什麽好指摘的。
见小姑还想说,陆榆拎起轻飘飘的行李袋,缓缓站起身,微微垂头看向小姑,对她说: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给我以金钱,他日我还之以金钱。给我以关爱,他日我还之以关爱。
同样的,给我以口头关心,他日我能还回去的,也就只有口头关心。这些年我收到了什麽我心里很清楚,所以您别为我操心。"
小姑一时被他说愣住了。
直到陆榆坐上车和他妈离开家属院,小姑才落在父母身後,压低声音问丈夫:
"你说陆榆那话到底啥意思?"
姑父白了她一眼,拖着两条沉重的腿,疲惫的往屋里去,嘟囔一声:
"还啥意思?孩子心里有数的意思!"
通过今儿这一遭,他也算看出来了,别瞧着陆榆爸妈事业上都挺成功,家事上各有各的糊涂。
反倒是陆榆那孩子,当断则断,内敛又不失锋芒,是个好小子。
临睡前,姑父特意去女儿曲真的房间和她商量:
"後半年就该上初中了,学习得抓一抓。现在小学下午五点放学,爸爸尽量争取晚上七点前下班去接你,你放学先去高中找你哥写作业。这事爸去找你哥商量,行不?"
曲真头上的辫子乱糟糟的,咬着笔头无语的朝她爸嚷嚷:
"就这点事,我和我哥自个儿商量就成,还用您眼巴巴去说?
行啦行啦,您别跟着添乱,从明天起按时下班来接我就成。没事的话别打扰我写作业,明儿还得早起上学呢!"
"明儿还得早起上学,陆榆啊,你看还缺什麽直接和你妈妈讲,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的。"项光明穿着一身家居服,很亲切的叮嘱陆榆:
"叔叔就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
陆榆换上了他洗得发白的,用夏天短袖改的睡衣,站在项家宽敞丶整洁丶布置雅致的客厅,神色淡然,并无半分自卑,很自然的喝了杨守华递过来的牛奶。
开口时,态度有礼又不至于疏离,丝毫没被项光明身上那种当了几十年领导带出来的气势影响:
"刚才听我妈说,项叔最近在接待外国考察团,每天早出晚归,为了我的事特意提早回来,叫您操心了。
房间布置得很用心,有需要我会和保姆阿姨提。您和我妈也早点休息,免得耽误正事。"
项光明暗暗点头,虽然对妻子将陆榆接回家暂住的事有点意外,倒也不至于有其他情绪。
他能在厂里混到如今份儿上,要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和一个孩子斤斤计较,那这些年也白混了。
就是这小子吧,项光明心里咂摸了又咂摸,多少有点出人意料。
按理来讲,一般像是在那种环境下生长的孩子,性格多少有点拧巴。运气好,後天在社会磨练中逐渐圆融,运气不好,一辈子拧巴着过。
以往逢年过节见面,陆榆混在孩子堆里,他也没空仔细了解。今儿这麽一接触才发现,这小子的心性,是个爷们儿!
于是他浅浅的提点了一句:
"整日将自己困囿于家长里短,无法自拔之人,过于愚蠢。男儿生于世,要借一切可借之势,用来成就自己。"
陆榆眉眼低垂,轻轻应了一声:
"您的好意我明白。"
对方暗示陆榆,在正确的时间可以借项家的势,成就自己。
毕竟陆榆已经十六岁了,如果不打算读大学,转眼就是能参加工作的年纪,要是操作得当,将来就是项志轩和项志清的助力。
当然,陆榆也不吃亏。
属于三赢的局面。
但陆榆并没有深入这个话题,婉拒的意思很明显,这就很让项光明高看一眼。
项志轩捧着一杯牛奶,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听他们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立马放下杯子起身往屋里跑:
"我也困了,那大家都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