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事还影响不到他吃饭。
陆榆冷眼旁观陆建国这几年少有的人生失意片刻。
陆建国可不觉得他是失意。
这会儿被愤怒冲昏头脑,脚下不停在客厅打转,像一头暴躁的驴,被真相刺痛了自尊。
他以为的爱慕,以为的温柔听话,以为的为了他死心塌地,全他娘的都是笑话。
他以为这个女人对他一心一意,所以不管她有多少缺点他都容忍。他知道她没有前妻能干,没有前妻的事业心,也不会像前妻那般嫌弃他不上进,甚至有些势利眼,全部的心思都在他们的小家。
可这正是陆建国需要的。
他在外面给人当孙子,弯腰挣钱,回家了有人知冷知热,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老婆孩子热炕头,他觉得这才是男人该过的日子。
可忽然发现,这一切都是假象。
男人的自尊在这一刻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陆建国的痛苦无人能懂。
陆榆才不管他有多痛苦呢,他再痛苦,也改变不了这个当老子的,对陆榆这麽多年疏于教养的事实。
或许陆建国对陆成康来讲是个好爸爸,但在陆榆这儿,什麽都不是。
要钱没钱,要陪伴没陪伴,要感情没感情。
所以陆榆见时机差不多了,终于在所有人的沉默中,提出了他今天来的目的:
“爸,你上次走得急,说欠了这麽多年的生活费改天给我补上,我看也别改天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
爷奶的眉头瞬间皱起来。
就连小姑也不赞同地朝他摇头。
认为陆榆此时提钱,丝毫不将他爸的痛苦放在心上的行为,太过冷血。
陆榆终于放下碗筷,擦了嘴,用那双无辜的眼睛看向大家:
“怎麽,我说的不对吗?难道我去我妈那边住,我爸就可以不给生活费了吗?”
爷爷早吃不下去了,重新把他的烟枪点起来,吧嗒吧嗒抽个不停,为了表达不满,就将烟锅在桌子上敲得邦邦响。
眉头深深皱起,说陆榆:
“他是你爸!”
陆榆很轻地笑了一声,看老爷子:
“我爸?我爸是能顶馒头吃,还是能当开水喝?叫一声爸就能让我不吃不喝当活神仙?
您是不是忘了,我住到我妈那边,项叔不可能给我多馀的钱,我妈要养三个孩子,得等下月发了工资才能统一给我们仨生活费。
我离开那天,你们也没人给我一分钱,那这段日子我喝西北风吗?”
曲真一听就懵了,不可置信地站起来问她奶:
“我不是叫您把我攒的压岁钱都给我哥吗?您没给?”
亏她还想着她哥手里没钱,住别人家不方便。
可她哥又不会要她的零花钱,才偷偷摸摸让她奶去给。
老太太尴尬地撇开眼:
“那不是你妈最近买了铺子要盯装修,还得顾着摊子,给忙糊涂了吗?”
她也不是诚心让孙子饿肚子。
这不是生意实在忙得走不开,想着陆榆一个大小夥子,就算手里没钱,和亲妈张嘴要点咋了?就算和亲妈要不出口,不管是胖子还是弹头,不论哪个匀不出他几天的口粮?
还真能饿着?
可这番解释,在对上陆榆那种了然一切的眼神时,怎麽都说不出口。
陆榆拍拍曲真肩膀,等曲真气呼呼重新落座,再次扫视一圈儿,视线重新落回他爸身上,语气还是不疾不徐:
“我爷说您是我爸,那我今儿把您当爸爸,要您一个态度。
您有钱养毕敏,总不至于没钱,欠亲儿子十几年抚养费,对吧?”
陆建国哪里能听得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