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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邵氏兄弟与无线（第2页）

方怡华点头让佣人退下，望向栏杆边上，那个瘦削精干的背影。

那麽多年，方怡华和邵大亨其实并不住在一起，婚後亦是如此。其实，邵大亨自己一般也不住在这里，多用来举办晚宴派对，他更多时间还是住在影城边上清水湾大厦里的公寓内。

邵大亨已经在面海的大阳台站了好一会儿了，他缓缓扭头，只见方怡华穿着一身枣红色绣花的斜襟旗袍款款朝他而来：“你今天很漂亮啊。”

“六哥。”她挽上他的手臂：“难道平时就不好看？”

“因为今天的客人是新朋友，当然希望有个好印象。”

“我又不是年轻人，待会也不知道是谁看谁。”方怡华无奈地摇了摇头：“六哥，为什麽要那麽重视一个小鬼佬，他父亲都破産了，就算他干出了点成绩，也只是一时凑巧走运而已，在美国没什麽稀奇的，他来讨好我们还差不多，何必我们那麽热情。以後如何我也说不准，但现在这次我们帮他协拍电影，可是没什麽好处的。说是好莱坞来的，结果投资才三百多万港币，到时候炒作宣传都还要我们帮忙。”

好处还是有的，就只是邵维名兄弟的好处，他们现在是苦于没多大机会公司管理获得实权，若是以後麽，电影扑街，对邵氏几乎没有影响，电影大卖，也是俩兄弟的功劳，在本港不至于弱了嘉和在外闹出的动静，邵氏院线也多赚点钱。

邵大亨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但还是解释说：“好莱坞的导演如果用低预算赚了两三千万美元，好莱坞的电影公司一般就会愿意给他五百万美元的预算让他再拍部三千多万票房的电影。但他却来香港小打小闹拍部华语电影，他这是想沉淀一下，远离本土也是为了不影响他在美国的市场口碑，你可能不太清楚，好莱坞那边对新人，赔过一次就信誉全失，要重头再来需要十倍于之前的努力，连大导演呢，第三次赔钱也就出局淘汰了。那麽清醒踏实的年轻人不多，阿杜也是如此，将来他们一定都会很有前途的。当前期投资又不吃亏的。”

他拉着方怡华往屋内走：“就算他来香港拍部电影真当只是玩玩而已。但还能同时照会好香港丶内地和台湾，几个人能做到？连我在内，华人影人里一个都没有，他一个鬼佬居然会想到去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办得还正大光明，妥当得半点问题都挑不出，即使台湾还能有什麽问题，他亦有私人社交网的能量可以摆平。总是处处逢源怎麽能只算是一时凑巧？他才几岁？对某种人来说，这样的能力就和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所以他们做什麽都会比别人容易，自然他有浮夸的资本。三四个月就能轻松咸鱼翻身，不简单的。你不要妄加轻视。”

方怡华听後幽幽叹了口气。

“怎麽？不信？”邵大亨笑说：“你今晚可以见识一下。”

见识真当算是让人叹为观止，不单指卖相，这整个人都是又怪又妙到令人咋舌。

邵家此次除了让方怡华与邵维名兄弟两家共桌出现，亦有邵氏的几位大导演在场，李汉祥丶张澈丶楚元丶王天霖，排场低调却不失隆重。之所以如此，一来是因为邵大亨客气，表明邵氏虽不怎麽参与出力，但态度上却重视的；二来则是因为叫这些本港大导演过来也不费劲他们都住在影城配套的宿舍公寓楼里，过来很方便。

李汉祥和理查德也有浅交，算是有旧。他与克拉克有过一面之缘，寒暄後便问起他的大陆之行。张澈更是假装不在意般竖起了耳朵。

对面是什麽情况，其实李汉祥更加清楚，但当着那麽多人的面，克拉克不好揭穿他。

李汉祥78年动心脏手术，要经历了生命最凶险的一关，赴美手术前为了了却心愿，秘密铤而走险回了一次大陆，还和北面的制片厂联络上了，手术成功拣回条命後，他行事也就越发豁得出去，虽然目前回归邵氏，三两内也拍了不少电影，但心却早已经不在了，他几年间一直没少跑大陆，年年都跑，他的那口京片子像时刻提醒着他要抓紧时间拍他那一堆想拍的清宫剧，时机一到，就好卷包北上拍片，那时邵不邵氏，台不台湾，封不封杀，什麽也阻止不了他了。但他偷跑大陆的事，此时香港并没人知道的。

“主流人群的服装非常难看，人们的品味两极分化严重，女孩倒是很天然美。什麽都很便宜，那里拍电影国家出钱，一般而言报多少批多少，倒是非常幸福。”克拉克又捡了几个趣闻说，全游客视角。

说了等于白说。

目的为了不让主人家不高兴。立场不一样嘛。

晚上一派宾主尽欢，场面上其乐融融。邵大亨英语很好，没人知道其实他直接说他的上海话，克拉克也没问题的。但他心里有其它算盘，只是说国语，这些人除了方怡华，原全都是上海过来的那批影人，本就没人说粤语，像李汉祥早年成长学习于北京，後来到上海工作的，其他人包括邵大亨也都是原来在上海拍电影的。发现克拉克语言无碍，除了感觉友好，其它倒也算了，但他居然还会打雀这就难说是惊喜还是惊吓了！

饭後见几个导演的夫人太太去牌桌消遣，他看剩下八个人刚好两张台，张嘴就问：“你们平时是玩上海麻将丶宁波麻将还是广东麻将？台湾麻将我也很擅长的。”

克拉克原来的那点数学爱好者的小本事，又被刻意引导发展的“兴趣”，别说他本来会一些算牌方法，他现在都能记牌了要不是未满21岁进不了赌场，他都可以靠一个人来个《决胜21点》的真实版了。当然这只是饭後怡情，到最後几乎全是没输没赢，邵大亨以抠闻名，打得小

楚元在牌桌上问他：“你的新电影连男主角也打算找非职业演员？”

“是群戏，里面大多是一群20岁不到的少年角色，但没有特别去突出男主角。”

张澈的戏就是以少年兄弟基情闪瞎人眼着称，出自他手最有名的，莫过于荻龙与姜大维这对兄弟冤家。他还拍得特别明晃晃丶理所当然。别人一看，就容易産生各种杂念：普通观衆纳闷他是怎麽把女主角拍得那麽存在感的；资深影迷和基佬喜欢他的片子之馀则在好奇他有没有自知之明；没节操的记者作家干脆直接在报纸上调侃丶发发花痴。

他自己全部假装看不见听不到。

狄龙几年前改投楚元，邵大亨没事把张澈和楚元一起拉来，克拉克小小意外了一把：他的面子蛮大的嘛。

邵大亨没指望克拉克会了解这些人之间的纠葛，他那麽做是另一方面是给邵氏内部表明邵氏重视他的态度，其实这亦是给他两个儿子做面子，也不知道这回他们还会不会按原轨迹闹翻。

在场的人中，张澈对充斥着小鲜肉的戏最有发言权了：“演员首先一定要英气阳刚，由于是群戏，要体现每个人的特质，必须都要挑得个性化一些，组合在一起又能擦出强烈的火花。”

“那可不容易，能有这样的效果，那些演员将来一定会有作为。我对外型不抱要求，只要看上去扮穷不奇怪就可以，事实上我希望他们能尽量丑一点，那样更加出效果。”就凭原版的颜值，克拉克在这点上特别无所谓：“我连剧本都没写，谁知道最会是怎样的呢？说不定男主角只是为了推动情节发展或串联起整个故事而存在的。”

他说得那麽含糊，现在没人能大致想象出那片子是个什麽样子。

楚元说：“你要求的条件我也听说过，其实非职业演员并不一定能做到你的要求。”

克拉克：“我打算找些有天赋的年轻人训练一下，专门为了我的片子进行训练，或者临场指导。”

“诶，别那麽肯定。”王天霖听楚元有些关心，知道他想推荐他的徒弟，就帮他说出：“小宝就不错啊。”

楚元接话：“我们的年轻演员尔东升在香港很红的，他演得非常好，也很聪明勤奋。”

克拉克摇了摇头：“虽然拍摄期只在3到4周之间，但我的电影剧组开工後禁止参加别的工作，本来我还希望演员在城寨里住上几个月体验生活，可你们知道我没时间等，所以就只能找城寨背景的演员，不过拍摄前和拍摄期间，无论是谁，我都要求能他们住在城寨里的，而且这部电影演员多，我开不出多少片酬的，主演都是2000港币，只少不多。”

现在香港一个普通上班族的月工资大约是1500元港币，他拍一个月左右，就多给13，比照汤姆汉克斯，好像还算厚道的了，毕竟是在城寨里拍嘛。

至于他就给这麽点钱居然还要求别人又是体验生活，又是训练的，有人肯定奇怪了，那麽抠，怎麽还有那麽多人跑来报名啊，如果是城寨里的年轻人还能理解，但其它人又是怎麽回事？其实很好理解的，挂着好莱坞的名头，沾着邵氏和无线的便宜呗。

咳咳，无线的艺员训练班还是要收费的好吗？他居然不要钱，这种好事哪里找？而且一旦选中演出重要角色，不但是演了电影可能会出名，说不定会直接被邵氏或无线看上呢，至少考无线训练班总是包过的吧？最差，被淘汰了，就当念个训练班的免费预科嘛，反正就一个暑假。

如此一来，反而还未电影起到了些许宣传效果，这倒是始料未及的。

了解了一下情况，所有人都默然无语。

“电影一定做仔细，但钱上面，我一点不想多花。”克拉克非常坚持这点。他没说的是，该花的也不能省。

知己难遇，邵大亨开怀大笑。

方怡华对他的印象更是大为改观，深以为然道：“钱都是省出来。”

知道归知道，但老板的省钱理念，公司的电影人可不爱听，方怡华更是个砍预算不手软的人，什麽片子到她那边都打对折，在场几个导演都怪难受的。

王天霖呐呐道：“明天有人带你去无线的训练班挑人。”说完不语其它，匆匆结束这个他挑起的话题，以至于他们给他找来了谁也没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