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了那群打架的人,克拉克手挂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心不在焉地等红灯,车窗玻璃被人叩向,他扭头一看,居然是马克。哈弥尔。他就刚好在克拉克那侧的车门外,距离他只有半米。Kiki盯着哈弥尔的座骑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克拉克只好摇下车窗:“嘿!拍完电影前可不能再出意外了,你就不能忘记一阵子机车吗?绝对不允许酒驾!”现在不算酒驾,但回家时,绝对就算!
“被你抓住了算我倒霉,但你在这带干什麽?未成年人可不允许喝酒,你该在家写剧本。我本来真的非常期待第三部将要发生的一切!他们以前提过一些,但你知道”
哈弥尔还故意对着空气比了一个翻剧本又迅速烫手地合上的动作,看到克拉克瞪着他的眼神不大好,话锋一转,笑道:“现在的剧本不是这样。没别的意思,这是必然的,我们都了解内情。随便问一下,你知道马昆德在哪吗?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克拉克一直都知道,哈弥尔在做准备,他认为在《绝地》中,卢克该黑化才对,他的角色已经在上一部中铺垫得那麽多了,他坚信卢克会宿命般走上他父亲的老路,他已经作足了功课准备好好发挥一场,但剧本却和他想象中不同,他原以为这故事怎麽说都不会有个圆满喜庆的结局。不过,相对于口无遮拦二人组福特和费雪,哈弥尔算是三个主演中最圆滑的那个,他不会过分强调这些。
其实不止反应得不太激烈的哈弥尔对剧本有些看法,连福特也是。有些道理即使大家都清楚,可作为幕後人却不能说出口,不像大明星,他们能多嘀咕几句。
不同于片方高层,演员的立场有时候往往更有机会真实地他们各自的想法,这点很重要,尽管很多时候只是个形式而已。但出乎意料的是,卡赞简居然建议克拉克直接和他们接触一下,完全不用顾及马昆德。克拉克能感受到了些微妙的变化,但却只能在心里把它解释成导演的权力在项目中太小。
福特就认为自己突然蹦出来复活了这段很突兀,看在他要演《绝地》的份上,姑且少抱怨点,但是,他认为自己应该在第三部悲壮地狗带,死得轰轰烈烈丶刻骨铭心。
然而卢卡斯却要一个大团圆结局。
“怎麽会这样!上帝!我想念库茨!这个走向根本不对,我早就想说了,克拉克你那剧本我不喜欢!”几天前在比佛利的一间意大利餐厅,已经是第无数次,福特对克拉克抱怨,可能是没有卢卡斯他们在,单独直接对着克拉克,这次他的反应很大,以至言辞有些激烈,什麽都说出来了,包括提及那个唯一一个敢对卢卡斯说不的老兄。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星战最致命的内核吸引力是由库茨延展出来的。星战的黑暗元素本该是精髓所在。没了他之後,《绝地》会那麽烂一点也不稀奇。明面上卢卡斯是星战之父,但没有库茨,星战就不是记忆里的那个星战,别说它不会成功,它根本不可能被拍出来。
克拉克觉得自己特别无辜:这怎麽可以怪他?说实话,他也想念库茨,作为《美国风情画》和前两部星战的制片人,库茨是一个真正固守节操丶水平出衆的电影人。
但自库茨在《帝国反击战》时为了电影质量,严重拖沓了原定拍摄进度,与柯什纳合夥坑卢卡斯多背了1000万的债哪怕从《风情画》到星战,筹钱奔走的也是库茨从而被卢卡斯实际炒鱿鱼後,又在今年2月份,卢卡斯开始写《绝地》剧本草稿时,两人闹崩,库茨正式完全地被踢出局,整个第三部项目就让人感觉开始吃力。
要是他在,剧情走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要是他在,也不会出现什麽完全不懂特效和科幻的电视导演。库茨绝对不会选择保守的路线。
简而言之,卢卡斯影业本来是个“夫妻店(并不)”,但星战它爸和星战它妈“离婚”後,不少人心里其实认为世上只有妈妈好(什麽鬼)。
对部分人来说,库茨是个英雄。
库茨离去已经是很久前的事了,克拉克对新接替库茨位置的卡赞简还是不适应,他总觉得卡赞简现在变得更像个会计或律师什麽的,或许卢卡斯看中的正是卡赞简更容易妥协这点,就像他明明那麽坚持片名为偏黑暗的《绝地复仇》,但还是看着卢卡斯听了克拉克的建议改成《绝地归来》,如卢卡斯所愿。可见,星战开发到这种程度,接下去怎样的走向更合理,大家心里都懂,但现在卢卡斯影业上下听不得半点对卢卡斯的反对声,尤其对该以身作则的卡赞简来说,他能做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此时,卢卡斯已经认为电影剧情相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他变得保守丶实际,凡事考虑娱乐丶商业为先所以为了卖玩具和爆米花,《绝地》必须有个大团圆结局,光为了卖玩具已经能彻底影响到了电影的剧情发展。《绝地》是个万衆瞩目的大项目,只允许成功不允许失败,卢卡斯冒不起风险,对他现在的处境而言,《绝地》失败,比《新希望》失败更加不能容忍。
而克拉克昧着自己的真实想法,首先就在大方向上非常干脆地满足了卢卡斯。如果不是克拉克主动先一步站队,克拉克根本不会有一点一点更改剧本的机会,某种方面来说,卢卡斯现在对他的放手信任,尽是因为克拉克敏锐地发现了这个隐藏测试,他是个识识时务的聪明人。
人的情感是相通的,当需要做个选择,有时候心里明明做出了选择,但却因为不确定选择的正确性,这时,往往会为自己制造个环境或理由,让自己心底的选择在决选过程中更具有优势。何况,越是地位高的人,越不喜欢当恶人,他们喜欢测试不然,大卫。林奇的那顿“委屈”的沙拉午餐为什麽能彻底改变他的选择?多大的人了,又在好莱坞滚打了十多年,他才不是什麽真玻璃心呢。
至于电影公司能接受克拉克改掉部分剧情,尽是因为那更有利于炒作和光剑玩具的贩售。
早就认清状况的克拉克,既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入局,又怎麽会没半点觉悟和准备。
想要改变卢卡斯的想法并不容易,卢卡斯几乎不可说服,没了库茨,马昆德不是柯什纳,能撇开卢卡斯照着自己的想法进行创作,而即使是柯什纳,卢卡斯也在没有知会过他的情况下,往电影里塞戏。卢卡斯不会重复在第二部时他自己经历的一切,无论是库茨还是柯什纳,现在已经不能对《绝地》造成影响。
卢卡斯准确的商业嗅觉让他做出了理智上的最好选择:既然星战的本质是部纯粹的商业片,那麽在电影品质和票房成绩想冲突的情况下,选择票房。正如《帝国反击战》作为最好的一部星战电影,票房成绩却是三部里最低的如果站在这个角度看,卢卡斯後来曾有一次说《帝国反击战》是最差的星战电影,倒是可以理解的。
人不能太贪心。毕竟最後一部了,明明是简单粗暴的太空歌剧,就别想用文艺情怀来企图搞什麽可能起反作用的升华,给大脑直球的美国观衆一个同样简单粗暴的痛快彻底丶完整地画上一个句号。
不等克拉克回答,信号灯就变了,哈弥尔潇洒地轰鸣而去。克拉克只好呵呵:还真是顺便问问马昆德而已。
Kiki还盯着前方他的机车看:“他真酷,我没想到好莱坞明星也可以过得那麽随性。”
“没什麽好羡慕的,看到那些疤了吗?电影的动作指导说他的车祸也影响了他的肢体灵活性,保护好身体,尤其是脸,比什麽都重要。”
克拉克说这话时却想着哈弥尔提及了对马昆德的看法。
之所以哈弥尔会在意导演的情况,是因为在最初见面时,马昆德表示过想乘这个夏天和几个主要演员多多接触了解的意愿。依照日程计划,马昆德会在七月回英国一趟,休个假丶处理好家务事,把一家老小接到旧金山,在卢卡斯影业附近租个满意的房子安顿完毕,接着在8月1日他就该正式上任导演岗位。
8月1日对卢卡斯影业来说发生了不少大事,但也不至于完全忽略马昆德那边。“撤销公司的洛杉矶办公室,洛杉矶分部全员北撤”无异于一场地震,卢卡斯影业人心浮动,其中有反对丶斗争,加上《帝国反击战》时库茨事件的後续影响,不少骨干在最近辞职或者被炒可影迷不会关注到这些。他们也不会看出,卢卡斯裁撤洛杉矶分部,转而把金钱和精力花建设他那兼有制作中心用途的天行者农场的背後意味比如意味着拍完《绝地》卢卡斯要进入半退休状态。
然而现在都8月7日了,哈弥尔他们和克拉克依然没有见到马昆德。但之前放出的信号却给了他们或许能更多影响剧本的暗示。然而克拉克很清楚,其实至于听不听主演的想法,根本没人太在意,这部总预算为4000多万的电影,包括已经成为大明星的福特在内,其实所有主演片酬加起来也不超过200万,演员在整个项目里并没那麽重要。尽管大家都想做好收官作,然而它只是给了希望,却没让他们看到想看到的。
偶遇了哈弥尔之後,克拉克突然想通,福克斯抓住了什麽把柄敢来抢星战制作权:能禁止卢卡斯参与制作《绝地》的,不是任何行业条款和机构,也不是其它复杂的手段,而是卢卡斯的健康状况。
卢卡斯在拍《新希望》时就开始胸痛,那时他便因积劳和高血压问题而诱发了心脏病,所以他的身体根本没办法支持他同时兼顾公司和《反击战》的导演工作,更别提到《绝地》时,各方面的情况更加复杂了。所以,他才会那麽果断地和工会撕破脸;所以,哪怕其实他并不甘心,但他依然变得不像过去那麽敢于冒险;所以,他才会那麽反复无常,给自己出很多自相矛盾的选择题。
想到这里,克拉克有点无语:卢卡斯20年後复出马力十足地一口气导演了三部星战前传;别人不知道,有“预知能力”的克拉克清楚,後来马昆德的病情却比卢卡斯危险多了,87年时候就因此去世了。正是导演《绝地》让他的隐疾爆发出来的,《绝地》之後,马昆德便只能用拐杖走路一个心血管疾病患者何苦要雇另一个心血管疾病患者?
虽然对马昆德的病情原本一无所知的卢卡斯是无心的,但卢卡斯把导演话筒递给马昆德,马昆德根本是以命相易。为了出头,是真拼了命。
现在他怀疑马昆德如今之所以不和他们接触,极可能是因为提早发病暴露了,他无法瞒住高层自己的病情。不提隐瞒隐疾的他这算不算违约,也不提保险公司会不会因此拒付赔偿。正是知道心血管疾病的危险性,无论现在的情况是轻是重,卢卡斯说什麽都会换导演的。
然而不管克拉克愿不愿意承认,既然马昆德愿意冒险又赌命,那麽总会有些更失意丶绝望的无名小导演为了星战这个机会,敢拿自己馀下的职业生涯作为牺牲,豁出去尝试一下的。但换上去的那个家夥,不会比马昆德在业内的分量重。
彩虹烧烤酒吧是座尖顶小屋,里面的装潢红彤彤的,红色的霓虹灯光看上去很热辣,吧台漂亮极,象征性的砖红砖墙做防水墙和上面是木板墙和暗红木顶,被烟熏出了漂亮的颜色,墙上挂满了摇滚名人的照片丶唱碟及封面,仔细搜寻,不难看到墙上人物的活体版。唯一有些讨厌的是,卡座有些拥挤,放眼望去,简直就是长毛怪的大本营不分男女,各种颜色的长卷毛。
克拉克脑後勺的那坨黑毛的扫来扫去,极不安分,还把那顶装饰着蛇皮和羽毛的高筒礼帽巅掉了,落到了克拉克的位置边上。
“我说老兄,你的”克拉克没好气地捡起,那人也同时摸着脑後勺扭过头来。
“啊哈!”对方是个干瘦的怪大叔,他看到克拉克突然顿住,弓着身子神经兮兮地用两只食指指向克拉克,看到Kiki惊讶了一下,三两步绕这跳过来,用胳膊夹住Kiki脑袋,作势要狠狠揉了一把。
“你在干什麽?”克拉克挥开他的手,他认出来了,这货是没化妆的爱丽丝。库伯,彩虹烧烤酒吧的总统阁下在他的地盘碰到他一点都不奇怪。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太多了。
“73丶74年左右,那时候我们多麽快活,可我的副总统Moon死了,这里只有我们了。”库伯佯装哽咽了一下,不顾克拉克的想法,直接挤到他们的位置上,招呼同伴,居然特麽是林戈。斯塔尔。
THEWHO的传奇鼓手Moon和克拉克他妈还是一个死法,披头士的列侬和斯塔尔也是这夥人中的成员,麦科特尼以前也会来,墙上还挂着他的签名照。列侬被枪击後最糟糕的时候,披头士里只有斯塔尔一个人和女友跑去了纽约陪小野洋子,事实上列侬被枪击前,麦卡特尼和列侬就差不多决定和好,後来真的和好,也是斯塔尔大力推了一把,做通了小野洋子那边。
“那时,约翰还在洛杉矶,他有次玩嗨了,把雪茄碾在了海夫纳的一幅马蒂斯的油画上,後来只好赔了海夫纳一幅他自己画的。”斯塔尔开始说起他们曾经的愉快时光:“在彩虹,只要他一出现,就有无数的姑娘路过他的座位前,向他敞开衣服,我们看了不少真空秀。”
这时,几个爬满纹身的小妞路过他们,朝着克拉克突然掀起了衣服,见他没什麽表情,才朝库伯和斯塔尔抛了个媚眼就走了。
克拉克特别平淡地说:“我从出生起,就有看不完的真空秀看见你真意外,我以为你在英国。”
披头士闹解散,第一个私底下提出要走的人其实是总扮演和事佬角色的斯塔尔,然後才是当时矛盾最激烈的哈里森,接着是列侬他以为他提出要离开乐队,就能让麦卡特尼放弃和自己较劲犯倔,愿意听他的,但他玩脱了,麦卡特尼宁可死倔到底,当保罗真的决定解散,另三个人其实也没那麽利落乐意。当然,乐队完全解散也不仅仅是不想带小野洋子一起玩的原因,他们的基佬经纪人死了丶糟糕混乱的公司财务问题丶权力分配分歧加上其它成员也想各自发展完全自己的音乐但那其实和乐队的存在并不冲突。
“他一点也不忙,他办了一家唱片公司,不但没给他赚钱,还自己倒贴了不少。”库伯哈哈大笑:“现在已经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