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具体说了什么,云筝不记得,他很想说,看不见没什么大不了的,失明的日子他不是没经历,他曾有过视力差到只能看见色块,凭借不同颜色和块块形状分别物品和人。
长条的块块,需要站着不动分辨,块块动了是人,没动是物品。
不过也有失误的时候,他把电线杆当买橘子的大爷,并对着电线杆子砍价,蹲坐在另一头分水果的大爷以为撞上精神病,差点吓得半死。
更小的时候,视力虽没差到影像成色块,但也是一团团的糊影。那会儿他还踩着小板凳给大伯一家做饭呢。
云筝从小厨艺糟糕,力气小,提油桶容易放多油,手掌小,拿刀切菜不均匀。再偶尔云修杰犯贱,故意把醋买成和酱油一样的黑瓶子,让他分不清酱油和醋,菜品一言难尽。
大伯没喝酒还好,若把下酒菜炒坏了,免不了一顿毒打和恶骂。。。。。。大伯母从来不管自己死活,云修杰在旁边笑嘻嘻骂他是个没用的瞎子。
云筝面无表情无声回忆以前,想着想着用大拇指紧摁掌心,云修杰真的很贱,他在心里又恶狠狠地骂了一遍。
现在不会有人故意买一样的东西恶作剧,他可以让室友帮忙做标记,一日三餐早上吃包子,正餐可以去楼下菜馆,老板娘的盒饭卖的很便宜,十块就够了,花得不多,如果包月买饭,说不定还能便宜很多。
云筝想,现在他的力气大了,变聪明了,他能比小时候做得还要好,依旧做得很好。只要让他摸着盲杖,多熟悉一会儿,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的。
云筝在心里默默夸赞自己,但是丝毫不敢把想法倾吐而出。
辅导员和室友没什么,他不是很在乎。但是傅斯聿不一样,他脾气坏,性子怪。
明明两年没见,云筝仍能感觉一道郁郁沉抑又虎视眈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压得他双肩无意识沉缩,变作畏缩的兔子,就差把纱布揭开漏出红眼睛。
其实傅斯聿人很好,从小就很照顾他,即便他是住在傅家保姆房的小瞎子。
云筝高考前两个月,傅斯聿特地请假陪他复习,为他缓解压力。
高考成绩放榜填志愿,云筝对专业未来一无所知,傅斯聿却早就为他做好打算,读燕京大学物理系。
云筝的志愿从登网站、输密码、填报燕京大学和专业代号,都是傅斯聿手把手弄的。
结果到最后,云筝瞒着对方报考章城大学,跑来千里外的章市。
幸而从接到录取通知书到军训,中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不然云筝真不知道怎么办,他怀疑时间如果再长一点点,恐怕傅斯聿会逼着自己复读。
傅斯聿掌控欲很强,几乎有一点不符合他的要求,他会花费比之前上百倍的时间、力气调整修正。
好听点是完美,不好听是偏执。
云筝颤着小心脏想过,如果傅斯聿来章市抓他回燕京复读,最后填志愿他也不要呆在燕京。。。。。。
幸而担心的都没实现,傅斯聿得到消息后,再没联系过他。
云筝对于傅斯聿是满怀歉疚的。
他以为两人关系从两年前就不算朋友了,毕竟他真的很过分。傅斯聿很宝贵时间,学生时代却不遗余力抽时间陪自己处理一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傅斯聿很讨厌接陌生来电,他不仅接了辅导员电话,还不计前嫌跑来章城,云筝真的很难狠下心拒绝傅斯聿照顾他。
斯聿哥哥真是个好人。
云筝完全忘记他对傅斯聿的评价——阴晴不定、性格古怪。
谢子钧、宋星星、蒋丰面对辅导员和傅斯聿气场虚了,又觉灰溜溜示弱丢份。
云筝递话给台阶,“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和斯聿哥认识很久了,从九岁就认识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即便不是血缘关系,也胜似亲兄弟了。。。。。。”
最后‘亲兄弟’三个字,他语气渐弱发虚,差点咬到舌头,如果谢妈妈知道他在外面和斯聿哥称兄道弟,肯定气得白眼猛翻。
病人本人都表明态度,其余人也不好再多争,护士查房提醒病房太多人,不利于病人休息恢复。
室友已经请了两天的假,耽误了两天的课程,云筝帮着心疼,听导员说今晚还有一堂理论力学的小测验,成绩计入期末总分。
三人呆不长久,紧张晚上的测验,又担心放不下云筝。
趁着傅斯聿找医生,谢子钧凑云筝耳边,小声道:“那你有情况立即给我们打电话,连续按三秒开关键紧急呼救,我来给你设置一下紧急联系人——”
太夸张了吧,三个人似乎把傅斯聿当成洪水猛兽的怪物,云筝看不见傅斯聿,难道两年没见变成什么吓人的丑八怪吗?
他记得傅斯聿外表看着还挺靠谱来着,虽然脾气坏,冰块脸,但小时候只要红着眼睛哭哒哒找他帮忙,对方会臭脸冷言冷语再出手帮忙,一副生怕他哭瞎然后碰瓷的嫌弃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