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是个吃不饱饭的地方,但是九岁的他也没其他去处。
只好每天期待云修杰为了保护牙齿,少一天喝碳酸饮料。
云筝那会儿没喝过碳酸饮料,却非常痛恨,因为它害的自己只能吃白米饭。
因为没钱治眼睛,需要当个小瞎子,因为要填饱肚子,云筝要学会做一晚上的小哑巴。
大伯母担心威胁效果不强,进傅家门前再次附耳发出一连串提醒,压低嗓门威慑,“安静安静要安静,要是声音大一点,吵到傅家人,会有人出来割了你舌头!”
最后一句话对小孩子很奏效,云筝吓得死死抿住嘴巴,双目瞪得溜圆,像是真害怕有鬼钻进他的嘴巴里割小舌头。
有了大伯母的威胁,再富丽堂皇的城堡放云筝眼里也添上一层鬼气森森的大房子。
而且傅家人真的不说话,只不过偶尔有佣人会互相用眼神交流,“看见没,陈丽莲带他家小孩来蹭饭了。”
“傅家给的钱不是很多吗,怎么还要蹭这一顿饭。丢死人,也得亏是叶太太和傅先生心宽不在乎。”
“这有什么,那小孩又瞎又哑,估计是看着可怜吧。”
“哑巴我知道,怎么瞎啊?”
“你没看见他吃饭,夹菜都不敢夹,我上次看见他夹一盘空气,怪可怜的。”
。。。。。。
又瞎又哑的云筝蹲在一楼楼梯间,每天听一波又一波的佣人低声讨论。
云筝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他想,动画片里一般漂亮的城堡不仅有割舌头的鬼,还有很多长舌鬼。
云筝长大懂事后,也不怪大伯母的警告,因为傅家平时真的很安静,叶夫人平时插花弹琴,情调高雅。傅先生很严肃,再生气的事情,也不过听见他语气略微低上一度。
他听大伯母提过,夫妻两人只有一个独子,平时在家不出现,是因为课程培训穿插满满当当。有钱人家的小孩更注重教育培养,不让小孩输在起跑线上,时间如金钱生命宝贵,在傅家少爷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从高雅艺术到学习知识,什么类型都有。
大伯母也不是很清楚课程内容,她只说,“有钱人家少爷,什么都得学。”
那是云筝不知道的世界,他问,“鸡兔同笼他也学吗?”
大伯母笑了声,“当然会学,虽然是小学生,估计已经开始学物理了吧。”
云筝不懂物理是什么,他最近在学鸡兔同笼,可难了,他听不懂,位子坐得远,也看不清黑板上的字,糟糕透了。
隔天数学课,老师为了检验大家即时的学习成果,再讲了一遍鸡兔同笼的解题方法。
五分钟后发下试卷,要求大家用三种方法计算。
别谈三种,云筝一种都不会,他急得脑袋发晕,本就看不清的眼睛冒星星,试卷泛着五颜六色的光晕。
全班就他一个人一个解法都写不出来。
数学老师把他叫上讲台,所有人的目光像灼人的钉子,钉在他全身每一根骨头上。
当着全班人的面,老师用铁尺打了他掌心三下,一下比一下重。
疼得他差点哭了。
好在当场没哭,他藏起眼泪躲在傅家楼梯的小隔间再哭。
云筝视力不好,看不清别人的目光会让他没安全感,只有躲起来,所有人看不见他才肯结结实实哭上一回。
林夫人下午约了贵妇圈办下午茶,佣人很忙碌,没人会在乎他。
云筝蹲在地板上,双臂抱膝,脸埋在膝盖上,成串眼泪如开闸堤坝夺眶而出,瞬间浸湿裤子。
他哭得太伤心,天塌了一样,小小的抱坐一团,明明在哭,却紧压喉咙不敢发出声音,实在憋不住了,发出抽噎的闷哭声,只一秒,再憋回去。
夏天温度热,别墅开着空调也容易憋出汗,他哭得太入神,以至于跟前有人走进也没发现。
云筝哭累了,打算抹干净额头上的汗,再继续哭一哭,只要哭完就不难受了。平时在大伯家也很委屈,哭了会讨人嫌,讨人嫌会没饭吃,他不敢讨人嫌,怕饿肚子。
等他再抬起头,眼睛呆了,有些傻眼——
不知什么时候,云筝跟前站了个俊美斯文的男孩。
男孩五官深邃底子好,长开后轮廓会愈发利落。他表情冷淡,两个纯黑色不带任何情绪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云筝。
云筝看不清人,但是依稀能辨得黑亮的瞳眸,抽噎和眼泪顷刻被对方吓停。
男孩声音有些冷,像毫无波澜的机器人说话,“你哭什么?”
云筝满脸晶莹湿痕,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