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回来,晚膳便摆上了。
屋外天已黑透,雪又悄悄下了起来。
细密的雪粒打在窗纸上,沙沙轻响。
屋里却暖意融融,炭盆烧得旺,铜火锅架在当中,汤底咕嘟咕嘟翻滚着,白气氤氲,肉香四溢。
望舒是真的累了。
连日赶路,今日又见了这许多人,精神松懈下来,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
她强撑着给两个孩子布菜,听煜哥儿絮絮说着这些时日的功课。
读了什么书,习了什么枪法,杨佥事又教了什么新招式。
少年说到兴奋处,眼睛亮晶晶的:“娘,师傅说三日后带我们进山打猎。这回我定要猎只雪貂回来,给娘做条围脖!”
黎小昕在桌下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煜哥儿一怔,扭头看望舒。
母亲眼睛闭闭合合,头一点一点的,显然困极了。
望舒确实撑不住了。
屋里太暖,饭菜太香,吃饱喝足后,倦意排山倒海。
她迷迷糊糊听见“打猎”二字,勉强睁开眼,见两个孩子都望着自己,这才想起儿子方才的话。
“打猎也好。”她揉了揉额角,唤丫鬟,“去把虎子和睚眦带来。
这一路上它们也显过本事,正好让它们试试。把赵猛也叫上,猎犬是他训的,有他在稳妥些。”
不多时,两只猎犬被领了进来。
屋里暖和,它们抖了抖身上的雪粒,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摇晃。
煜哥儿和黎小昕一见便喜欢得紧,忙拿啃干净的骨头去喂。
谁知两只狗子竟不接,只抬头望着望舒,眼神里带着某种固执。
两个孩子求助地看向望舒。
望舒这会儿脑子混沌,强打精神道:“吃吧,这也是你们主子呢。”
也不知是听懂了“吃”字,还是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虎子先低下头,小心翼翼叼过煜哥儿手中的骨头。
睚眦见状,也接了黎小昕的。
两只狗一边啃,一边摇尾巴,态度明显亲昵了许多。
望舒想,这大约是认可新主人了?
可她实在没精神细想,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王煜这时才彻底明白黎小昕方才为何扯他袖子,母亲累坏了。
他忙道:“娘,您快去歇着吧。我和小昕明日休沐,今儿就和虎子、睚眦玩会儿,熟络熟络。”
望舒点点头,声音已带了浓浓的倦意:
“好,你们记得和赵队长说一声,猎犬的事他最清楚,趁这机会混熟了,往后也好使唤。”
话未说完,已撑不住站起身。周氏在一旁看着,忙让丫鬟扶她回房。
那只王爷送的八哥,望舒也顾不上了。
只能等明日再看——这么冷的天,也不知它受不受得住。
第二日清早,雪终于停了。
推开门,天地一片刺目的白。
屋檐下挂着一排冰凌,长的足有尺余,晶莹剔透,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雪停后的冷,是那种干硬的、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意。
吸一口气,鼻腔里都像结了冰碴子。
望舒今日的事多如牛毛。
昨儿大家刚到,都累得早早歇了。
今儿个该来的、该办的,怕是都要找上门来。
果然,她刚洗漱罢,余幼婷便来了。她是来接辛师傅的。
望舒走到前厅时,二人已说了一会儿话。
辛师傅眼睛红红的,余幼婷眼角也带着泪痕,显然已经哭过一场。
见望舒进来,余幼婷忙起身行礼,声音还有些哽咽:“多谢夫人将师傅接来。幼婷感激不尽。”
望舒温声道:“你们师徒团聚是好事,何必言谢。只是辛师傅路上染了风寒,昨日才服了药,还需好生将养几日。”
余幼婷连连点头:“夫人放心,幼婷都省得。家里炕早烧热了,定让师傅舒舒服服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