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时,空气里都是血的铁锈味。她躺在粗糙的床垫上,旁边堆着一整盆被染红的绷带。
她的腹部被密密麻麻包裹着,白色的绷带下渗透出血色。
冬青坐在床边,袖口卷到手臂,皮肤上结了一层暗淡黑的血痂。
斯莱德也一样。
两个人的手上、指甲缝里,全是她的血。
她动了一下,脸色疼得白。
斯莱德没再提起这场战斗,只有一句平静得过分的问题
“之后打算去哪?”
莉安愣住了,她从没想过,也许曾经有过一些粗糙的计划,那一剑却劈断了之前的思绪。
她只知道不能一辈子留在他们身边——不能只作为某种被打磨的“武器”活下去。
“我……不知道。”
她喉咙干哑,像是声音也被那一剑割断过。
斯莱德点了下头,没有阻拦。
他知道这是冬青推动的结果——那个老家伙温和又固执,总觉得孩子应该拥有自己的世界,而不是在他们两个野兽身边学着啃骨头。
但他和冬青都没料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斯莱德有自愈因子。
修复伤口时带来野兽一样的战斗直觉——肌肉躁动,攻击性升高,判断力浸泡在血和肾上腺素里。
那一剑他根本没留手。
他低估了被关进阿卡姆那段时间里,自己愈严重的精神问题。雨果斯特兰奇尝试过“治疗”他,试图让他斩断一切情感。
虽然没能成功,但也对斯莱德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尽管现在已经不再被幻觉困扰,他的判断力却时常有失灵的时候。
如果冬青再晚几分钟找到医疗包,如果斯莱德没在第一时间压住伤口,如果她运气再差一点……
她应该已经死了。
斯莱德不会说这句话。但冬青知道,再多一件悔恨,足以加深他的梦魇。
好在,那一天没有“如果”。
她养伤的那一个月,气氛古怪得让人窒息。莉安见了斯莱德就绕路,不说话,不看他。
那不是畏惧畏惧,而是一种复杂、晦涩、混着愤怒与倔强的回避。
她不像从前那样谨慎地听命,也不像从前那样尊重他。
那道狰狞的疤痕像一道分界线,把过去和未来切成了两半。
她终于如此强烈地感知到一种情绪,冬青告诉她,这是委屈。
冬青偶尔会看她一眼,又看斯莱德一眼。他的表情常常像是吞下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他也后悔。
不是后悔让她离开——那是对的,让孩子离开这里是对的。
他后悔的是,万一莉安真的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死呢?
冬青曾在酒吧和潘尼沃斯一起喝酒,两个英国绅士谈着他们的孩子、搭档。
潘尼沃斯感叹,他看顾的孩子似乎一直想把他扯出漩涡,把他推得更远。少爷总想自己背负一切,但其实又那么需要身边有人存在。
冬青叹一口气,如果他不在斯莱德身边,不知道这人还能干出多混蛋的事,他必须看着他。
这也是他谋划了好几次退休都不了了之的原因,他知道斯莱德身边不能没有他。
两个不省心的混蛋。
那道致命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仍狰狞地盘踞在腰腹。她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老师是一个怎样的人其实她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