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北玄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中断成两截的朱笔,残余的木刺扎在指腹,带来尖锐的刺痛。
他可以容忍戚清辞在心里骂他功能不行,可以容忍他哼些不知羞耻的艳曲,甚至能容忍他把油腻的东坡肉掉在自己的龙袍上。
但他绝不能容忍,有人,质疑他的品味!
这间御书房,一草一木,皆是他亲自监造。这里的每一件陈设,每一个雕花,都是他皇权与威严的具象化,是权力本身!更是他身为天子,对自己审美最为自负的体现!
到了这个小骗子嘴里,怎么就成了“办公监狱”和“油腻中年男审美”?
一股被狠狠冒犯的邪火,从晏北玄心底拱起,烧得他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那双凤眼沉下来,死死锁住戚清辞。
他的声音里带着警告的寒意,一字一句,仿佛能砸出冰碴子:“戚将军,似乎对朕这御书房,颇有微词?”
戚清辞心里“咯噔”一下。
【哟呵?踩到狗皇帝的审美g点了?这就破防了?反应这么大?】
他立刻切换表情,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然后满脸惶恐地从软榻上直起身子,头摇得像拨浪鼓。
“臣不敢!臣万万不敢!”
“臣只是觉得……陛下这御书房,威严庄重,气象万千,令臣心生敬畏!”
“是么?”晏北玄根本不信。
他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心里那句补完的话——“敬畏到想连夜扛着火车跑路”。
他盯着戚清辞那张写满“真诚”的脸,看着他眼底恰到好处的惊恐,心头的怒火却奇异地被另一股更浓烈的念头所取代。那是一种混合着玩味与征服欲的,猫捉老鼠般的恶意趣味。
既然他这么能说,这么有“想法”,那光让他在心里说,岂不是太浪费了?
晏北玄脑中甚至不受控制地闪过自己头戴豹纹方向盘套的滑稽模样,嘴角竟勾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带着极度危险的笑意。
他决定了。
他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还敢在心里给他画丑像的小骗子,一个毕生难忘的“惊喜”。
“朕觉得,戚将军所言,甚是有理。”晏北玄忽然话锋一转。
戚清辞一愣。
【啥玩意儿?你听懂我反话了?还是说你这人就好这口,喜欢听人骂你?什么新型xp?】
晏北玄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踱步到那幅被戚清辞吐槽为“俗不可耐”的“猛虎下山图”前。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画上老虎的额头,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御书房,确实沉闷了些。”
“少了点……人情味。”
他转过身,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动着算计得逞的光。
“既然戚将军于此道颇有见地,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戚清辞彻底傻眼。
【交给我?交给我干啥?让我给你画个小猪佩奇贴墙上吗?还是把这墙刷成粉红色?】
晏北玄唇角挑起一个坏到骨子里的笑,一字一顿,掷出了一句让整个御书房所有活物都石化的话。
“从明日起,这御书房,由你重新布置。”
“朕,准了。”
话音落下,殿内安静如上坟。
小德子手里的拂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毫无知觉,两眼直,嘴巴微张,彻底变成了一尊风干的泥塑。他脑子里是不是坏掉了,居然听见陛下让戚大人重新布置御书房?
那这满屋子的金丝楠木、和田玉雕、前朝孤品字画……要是戚大人不喜欢,说扔就扔了?万一他要凿墙开窗,动了龙脉风水怎么办?咱家这条小命,还够给这祖宗折腾几天的?
一直如同背景板的萧烈,他脑中警铃大作,眼神在“陛下被妖人所惑,臣当清君侧,斩杀此獠”和“陛下之命不可违,臣当誓死遵从”之间疯狂挣扎。完了,陛下定是被这戚清越下了蛊了!御书房乃国运中枢,岂容如此儿戏!这戚清越,究竟是何方妖孽!
所有宫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恨不得当场聋掉。
让一个外臣,还是个武将,重新布置皇帝的御书房?
这……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