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觉,原来自己也能和晏北玄一样,用一个眼神,一句话,决定别人的生死。
这种感觉让他陌生,让他颤抖。
原来,这就是权柄的滋味。
他转身,迈开大步朝园外走去。
他从那支摔碎的糖葫芦旁走过,脚掌抬起,落下。
“咯吱——”
晶莹的糖块和鲜红的山楂,在他鞋底被碾碎。
回到将军府,夜色已深。
戚清辞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径直冲进了兄长的书房。
“哥!”
戚清越正对孤灯夜读,闻声抬头。当他看清弟弟毫无血色的脸、猩红的眼眶,以及嗅到他身上那股尚未散尽的、淡淡的血腥气时,他手里的兵书,缓缓放下了。
“出什么事了?”
戚清辞踉跄一步,伸手扶住门框才堪堪站稳。他张了张嘴,声音飘。
他把那只还在渗血的手掌,摊开在灯火下。
“哥,我……我今天……杀了两个人。”
戚清越握着书卷的手指一顿,目光落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上。
“说清楚。”
戚清辞便将芳菲苑里的一切,一字不落地,全部复述了一遍。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烛火在灯罩里无声跳动,将兄弟二人的影子拉得悠长。
过了许久,戚清越拿起案上的布巾,拉过弟弟那只手,一点点,极为仔细地擦拭血污。
“清辞,”他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开口,声音很沉,很哑,“你做得对。”
“可是哥,我……”他是不是太残忍了?那毕竟是两条人命。
“没有可是。”
戚清越打断他,抬起眼。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是戚清辞从未见过的,如钢铁般的凝重。
“你现在是‘戚清越’。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是你自己。是戚家军,是镇国将军府,是北疆三十万将士的军魂。”
“今天你若忍了,明日,这些流言就会变成插向我们心脏的刀。他们会说,镇国将军的功勋和戚家的满门忠烈不过是笑话。到那时,军心动摇,北疆防线溃散,死的就不是两个宫女,而是成千上万信赖我们的袍泽弟兄。”
他将最后一段绷带系好,抬头,直视着弟弟的眼睛。
“记住,清辞。为了守护家声与军魂,我们手上沾的血,从来都不是罪孽。”
他的手覆上弟弟被包扎好的手背,眼神里有肯定,更有深不见底的忧虑。
“这是你的第一课。”
“你守住了戚家的底线。但你要记住,这只是开始。皇宫那个地方……比战场更会吞噬人。你不仅要学会保护好自己,更要学会……比他们更狠。”
戚清辞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了,哥。”
可是我不是“戚清越”,我是戚清辞啊。
回到自己的院子,他躺在床上,双眼圆睁,再无睡意。
看着头顶黑暗的帐幔,兄长的话在耳边回响。
他做得对。
可为什么,他的心还是这么空,这么乱。
不。
他不是在为那两条人命而不安。
他不安的,是这一切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