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居民起初不明所以,只觉出口抱怨、诉说恐惧后便会遭遇不测,久而久之,人人自危,再不敢轻易开口,整个镇子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而那李慕才,据说早已深居李府不出,彻底被邪法掌控,成为了“恶聆”的化身。
中阙:邪府探幽
了解了前因后果,宁瑜心中已有计较。这“聆心术”听起来像是一种扭曲心灵、操控情绪的旁门左道,修炼到极致,施术者自身亦会沦为邪念的容器,害人害己。
“此症结在于李府,在于那堕入邪道的李慕才。”宁瑜对那少年道,“唯有破除邪法根源,方能还静语镇一片清宁。”
少年闻言,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但随即又担忧道:“先生,那李府如今如同魔窟,邪异非常,先前也有几位路过的高僧道长前去理论,皆是有进无出,音讯全无!您……”
“无妨,邪不胜正,此乃天道。”宁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吩咐少年继续安心读书,以自身正气守护一方,随后便带着阿翎,径直向那阴气森森的李府走去。
越是靠近李府,那股阴冷滞涩的感觉越是强烈。府邸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力场,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仿佛无数人窃窃私语又像是怨灵哀嚎的杂音,扰人心神。寻常人靠近,只怕不消片刻便会心神恍惚,被负面情绪淹没。
阿翎面露不适,紧紧抓住宁瑜的衣袖。宁瑜握住她的手,一股精纯平和的真元渡过去,护住她的心神,同时自身散出一层清辉,将那些扰人的杂音与负面意念隔绝在外。
李府大门紧闭,门上的铜环都蒙上了一层晦暗的色泽。宁瑜并未叩门,而是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一道破邪符箓,金光一闪,那厚重的朱漆大门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敞开,露出后面幽深诡异的庭院。
庭院内,草木枯萎,池水黑,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院中影影绰绰,似乎有许多模糊的人影在晃动,他们并非实体,而是由各种扭曲的恐惧、悲伤、愤怒等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虚影,如同被困在此地的怨魂,无声地嘶吼、挣扎。这些都是静语镇居民被剥夺、被放大的情绪残响!
“小心,此地已近乎‘心魔域’。”宁瑜对阿翎传音道。他步伐沉稳,径直向府邸深处走去,所过之处,周身清辉照耀,那些负面情绪虚影如同冰雪遇阳,纷纷尖啸着退散、消融。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府邸的正堂。堂门大开,里面光线昏暗,只点着几盏摇曳的、散着绿色幽光的灯笼。一个身穿破烂儒衫、披头散的男子,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什么。
他,便是李慕才。
此刻的李慕才,早已没了秀才的斯文模样,周身散着浓郁的不祥气息,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血管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他的耳朵异乎寻常地肿大,微微颤动,仿佛在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声响与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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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瑜踏入正堂的瞬间,李慕才猛地转过头来!
他的双眼,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不断旋转的灰白色,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人的灵魂吸入。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贪婪、愉悦与疯狂的诡异笑容。
“哦?又有……新鲜的‘声音’……送上门来了?”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直透人心的诡异力量,“让我听听……你的心里……在害怕什么?在隐藏什么?”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意念冲击,如同潮水般向宁瑜涌来,试图钻入他的识海,窥探他的内心,放大他的任何一丝负面情绪。
然而,宁瑜道心坚定,灵台如同古井无波。那邪异的聆心之力撞上他澄澈如镜的心神,竟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掀起半分波澜。
“嗯?”李慕才脸上的笑容一僵,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变得更加兴奋,“好坚固的心防!太好了!撕开它,一定能听到最动听的声音!”
他周身邪气暴涨,那无形的聆心之力骤然增强了数倍,如同无数根尖锐的针,疯狂地刺向宁瑜的心神壁垒。同时,整个正堂内那些绿色灯笼幽光大盛,映照出墙壁上、地面上浮现出的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它们张开无声的嘴,出精神层面的尖啸,共同构成一股毁灭心神的恐怖浪潮!
阿翎虽被宁瑜护在身后,依旧感到一阵阵心悸,她紧紧闭着眼睛,全力运转灵力护住自身。
宁瑜面对这滔天邪浪,神色不变。他并未施展任何攻击性的法术,而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盏古朴、虚幻的油灯虚影,在他掌心缓缓凝聚。
那灯盏看似普通,灯焰却并非凡火,而是一种温暖、柔和、仿佛能照亮人心最深处的光芒——此乃“心灯”,并非实体,而是宁瑜以自身浩然正气与慈悲心念所化,专克心魔邪祟,照见本心。
“邪魔外道,妄窥人心。殊不知,心灯一盏,可照彻幽冥,可涤荡污秽。”宁瑜声音平和,却如同黄钟大吕,响彻在整个邪气森森的正堂,“李慕才,你且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可还是当初那个立志圣贤书的秀才?你所聆听的,究竟是他人之心声,还是自身心魔之呓语?”
随着他的话语,掌心那盏“心灯”光芒大放!
温暖、澄澈的光辉如同水银泻地,瞬间驱散了堂内的幽绿光芒与阴冷邪气。那光芒照在墙壁地面那些扭曲人脸上,那些人脸上的痛苦、恐惧竟渐渐平复,最终化为一声声释然的叹息,消散于无形。光芒照向李慕才,他周身那浓郁的邪气如同沸汤泼雪,迅消融,出嗤嗤的声响。
“不!不要照我!”李慕才出凄厉的惨叫,双手死死捂住那双异变的耳朵,蜷缩在太师椅上,浑身剧烈颤抖。那心灯之光,对他而言,比烈阳还要灼热,比刀剑还要锋利,直接照见了他那被邪法侵蚀、早已扭曲不堪的灵魂本质,让他无处遁形。
“我所听……皆是真实!人心……本就丑恶!贪婪、嫉妒、恐惧……这才是他们的本性!”李慕才在光芒中挣扎嘶吼,试图为自己辩解,也是试图说服自己。
“人心有私,此乃常情。然,亦有仁爱、宽容、勇气与光明。”宁瑜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洗涤污浊,“你以邪术窥私,放大阴暗,以此为食,与只食腐肉的秃鹫何异?你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只见沟渠,不见江河。真正的强大,在于包容与引导,而非窥探与操控。你,早已迷失了本心。”
心灯之光愈璀璨,不仅驱散邪气,更试图穿透李慕才心灵外围那厚厚的污秽壁垒,照亮其内心深处,那或许还未完全泯灭的一点良知与本真。
在李慕才的精神世界中,心灯之光化作一道温暖的桥梁,连接了他如今扭曲的意识与过往的记忆。他看到年幼时,父亲教导他“君子坦荡荡”的期待;看到灯下苦读,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而热血沸腾;看到初次中秀才时,乡邻真诚的祝贺与喜悦……
那些被邪法掩盖、被他刻意遗忘的美好与纯真,在心灯之光的照耀下,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与他如今沉迷于窥探人心阴暗、制造恐惧的行为相比,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反差。
“我……我……”李慕才脸上的疯狂与贪婪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痛苦、迷茫与……悔恨。浑浊的眼中,竟有泪水混合着污血滑落。
“回头是岸,为时未晚。”宁瑜的声音如同最后的指引,“散去邪法,直面己过。静语镇的沉寂,需由你亲手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