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处壶中洞天!”宁瑜心中赞叹。此地灵气之充沛,环境之清幽,远外界许多所谓的洞天福地,确是一处绝佳的清修之所。
他信步向前,走在白石平台上。平台边缘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三个古朴篆字:“炼心路”。
路?宁瑜举目望去,前方云海之中,确实悬浮着一条由无数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白石组成的pathduay,蜿蜒曲折,通向那远方的青山楼阁。每一块白石之上,都隐隐有光华流转,似乎映照着不同的景象。
宁瑜踏上了第一块白石。
脚落实处,周遭景象瞬间变幻!他仿佛置身于一座繁华喧嚣的都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此景乃心念映射,非真实)。无数人围绕在他身边,或阿谀奉承,或谄媚讨好,言其乃天选之子,当享尽世间荣华富贵,手握无上权柄。金钱、美色、权势的诱惑,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的心神。
“幻境考验?”宁瑜心如明镜,知晓这“炼心路”乃是针对入壶者心性的试炼。他道心坚定,对这些外物虚名视若浮云,脚步未曾有丝毫停留,淡然踏出这一步。身后那繁华都市的幻象如同泡沫般破碎,他依然站在白石路上。
第二步,景象再变。却是置身于一片尸山血海、修罗战场之中。四周强敌环伺,妖魔鬼怪,狰狞可怖,嘶吼着向他扑来。杀气冲天,怨念盈野,直欲将人拖入无间地狱。更有至亲好友惨死眼前的幻象,试图激他的仇恨与暴戾。
宁瑜神色不变,眼中唯有慈悲与怜悯。他深知怨怨相报何时了,杀戮并非解决之道。周身清光自然流转,诸邪避易,那些幻象妖魔靠近他周身三尺,便自行消散。他再次稳步踏出。
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每一步踏出,都是一重不同的心性考验。
有置身无尽书海,面对浩如烟海的典籍功法,诱惑他沉迷其中,皓穷经,忘却世事;
有坠入温柔之乡,红颜知己,缠绵悱恻,试图消磨他的意志,沉溺于儿女情长;
有面临绝境险关,前有深渊,后有追兵,考验他的勇气与决断;
有见证众生疾苦,饿殍遍野,哭声震天,挑战他的慈悲与定力,是独善其身还是兼济天下……
贪、嗔、痴、慢、疑,种种心魔,七情六欲,皆在这“炼心路”上被放大、显化,如同明镜,照见行路者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与弱点。
然而,宁瑜道基深厚,灵台始终澄澈如镜。他行走于诸般幻境之中,犹如闲庭信步。得之不喜,失之不悲,辱之不怒,誉之不骄。他始终记得老者所言——“壶中万象,皆由心映,守住本真,莫失莫忘。”任凭外界幻象千变万化,他自岿然不动,一心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许久。宁瑜终于走完了那看似无尽的白石“炼心路”,踏上了对岸那座青翠的山峰。
山峰之巅,有一座简朴的石亭。亭中有一石桌,桌上竟摆放着一只与外界那无盖木壶一般无二、只是尺寸小了许多的壶,而这只壶,是有盖的。壶盖严丝合缝地盖在壶上,壶身光华内敛,灵韵自成。
石桌旁,还坐着一位道人,身着玄色道袍,鹤童颜,神态逍遥,正手持一枚棋子,独自对弈。见宁瑜到来,他放下棋子,抚须笑道:“妙哉!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便走过这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炼心阶,心性之坚,灵台之明,世所罕见。小友,你与这‘芥子壶’,缘分不浅。”
宁瑜心知此老恐非寻常存在,或许是这壶天世界的守护之灵,亦或是壶的原主留下的一缕神念。他拱手一礼:“晚辈宁瑜,误入宝地,打扰前辈清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何谈打扰?”道人笑道,“此壶沉寂多年,今日得遇明主,亦是它的造化。老夫不过是壶中一老朽,看守此地,等待有缘人前来,取走这壶盖罢了。”
他指了指石桌上的那只带盖的小壶。
“壶盖?”宁瑜看向那小壶。
“正是。”道人正色道,“外界那无盖之壶,乃是‘芥子壶’的躯壳,亦是门户。而这只带盖的小壶,才是其核心枢纽,名曰‘壶心’。唯有通过‘炼心路’考验,心性足够承载此壶者,方能得见‘壶心’,合上壶盖,真正掌控这方壶中洞天。”
“掌控洞天?”宁瑜微微一惊,“晚辈并无此意,只是好奇探寻,并无占有之心。”
道人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不贪不占,心境豁达,更显难得。小友,你可知此壶妙用?此壶不仅是一处绝佳的修行洞府,其内时间流与外界不同,在此修行一日,可抵外界数日之功。更可收纳灵物,培育仙草,甚至……在关键时刻,可作庇佑之所,躲避灾劫。然,能力越大,责任亦越大。掌控此壶,亦需承担维护此方小天地平衡之责。”
宁瑜沉吟片刻,道:“前辈,此壶虽好,于我却似非必需。晚辈志在济世救难,行走人间,若得此壶,恐生安逸之心,反失磨砺之机。且,此等重宝,怀璧其罪,亦可能引来纷争。”
道人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好!好一个‘恐生安逸之心’!世人皆求法宝外力,唯你虑及本心修为。难怪炼心路于你如同虚设。然,你可知‘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法宝是正是邪,是助是碍,全在持有者之心。你心怀苍生,此壶于你手中,或可成为救治伤患、庇护无辜的诺亚方舟,而非独善其身的安乐窝。”
宁瑜心中一动。道人此言,确有其理。若此壶能用于收纳灾民、培育救治瘟疫的灵草、甚至在某些绝境中暂避,确能救助更多生灵。
“更何况,”道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宁瑜,“此壶与你身旁那灵鹤女娃,亦有一段因果。她灵气纯净,与此壶木灵之气相合,若得壶天滋养,于她恢复、成长,大有裨益。”
听闻对阿翎有益,宁瑜神色更为郑重。他看向那石桌上的“壶心”,沉思良久。
最终,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前辈教诲,晚辈铭记。若得此壶,必当善用其利,避其弊害,以之济世,而非独享。更不会以此逞强斗狠,招惹是非。”
“善!”道人抚掌笑道,“如此,这‘壶心’便托付于你了。”
他伸手拿起那只带盖的小壶,递给宁瑜。在宁瑜接过的瞬间,那小壶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宁瑜眉心。宁瑜只觉识海中多了一物,正是那“壶心”的虚影,与外界那无盖木壶产生了玄妙的联系,整个壶中洞天的细微之处,皆在他心念感知之中。
同时,一股关于如何运用此壶的法诀信息,也涌入他的脑海。
下阙:缘起性空
当宁瑜神念归体,睁开双眼时,外界不过弹指一瞬。
围观的人群尚未散去,钱员外仍在喋喋不休地嘲讽那老者装神弄鬼。阿翎则紧张地守在宁瑜身边,见他醒来,才松了一口气。
那卖壶的老者看到宁瑜眼中一闪而过的清光与那了然的神情,微微一笑,道:“缘起矣。”
说罢,老者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如同青烟般消散于空气中,只余下那块蓝布和那把无盖木壶。
众人哗然,惊骇不已!这才知那老者绝非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