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进房间后,在傅知珩想要晃醒他时,伸手碰到的却不是往日那般温暖的皮肤,而是冰冷的,僵硬的触感。
那一瞬间,傅知珩心神恍惚,大脑一片嗡鸣。
其实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直面死亡了。
小学时,母亲因病亡故,中学时,外婆在睡梦中离世,至于父亲……他从生下来以后就没见过父亲,估计也早死了吧。
但前两次面对家人离世时,他身边好歹还有外公陪着,两人相互依靠相互慰藉,日子也还能过得去。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得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了。
傅知珩有一瞬间真的觉得,或许自己就是所谓的天煞孤星,注定亲缘浅薄,孤辰寡宿。
但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接着过,就算再如何接受不了现实,地球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哀痛而停止转动。
于是他强打起精神,联系了血缘关系比较近的亲戚来帮他一起筹办外公的葬礼,很快忙得连轴转。
几乎每一个来参加葬礼的亲戚都会用那种微妙的好像很怜悯的眼神看他。
有的说他好惨,还没成年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过……也有很多说外公可怜,还没看到孙子上大学就没了……也有一些,在悄悄嘀咕说他丧门星,家里人都是被他克死的……
他听着那些闲言碎语,没有理会,只是机械地维持着葬礼的正常举行。
那两天,他被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外公去世了,你伤心吗?你伤心,为什么不哭呢?”
伤心吗?他不知道,那些激烈的情绪好像早在妈妈和外婆去世的时候就用光了。
为什么不哭呢?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并没有多伤心吧,所以才哭不出来。
葬礼结束后,劳动节也要收假了,但他这个状态并不适合去上课,于是他向班主任请了假,打算在家休整两天。
和班主任说清情况后,他点开洛新澄的账号,踟蹰着,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解释他请假的事情。
语言组织能力好像在此刻回归幼稚园水平。
他精神恍惚地盯着手机看了半小时,想了想还是算了,等回到学校再和她解释吧。
他放下手机,开始打扫屋子,尤其是外公住过的房间,从里到外都细致
地清扫了一遍。
擦桌子的时候,有一个外公常用的墨碟,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配套的盖子。
“外公你这个——”
他拿着墨碟转过身,背后空无一人。
他骤然失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好久才反应过来,又回身继续擦桌子。
桌子越擦越湿,擦了好久,他才放下了抹布。
之后,他开始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独自在家的生活极其无聊,他偶尔看着白茫茫的墙壁,还会觉得有些陌生。
这房子好大,他说话都有回声一样,大得不像他家的房子。
他家很小的。
“叮咚——”
“叮咚——”
“叮咚——”
门铃响了三声,傅知珩终于意识到被按响的真的是自己家的门。
是哪个亲戚吗?还是街道办的人?
他这么想着,起身,拖着迟缓的步伐上前。
打开门的瞬间,他黑沉的眼眸猝然映入大片亮色。
门外,洛新澄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仰着脑袋看他,嗓音清清亮亮。
“傅知珩,你这两天怎么没去上学?”
“我——”
他看着门外刚爬完楼梯还喘着气的洛新澄,喉咙如被遏住,大脑也难得宕机,像信号断连的老电视,闪着滋滋作响的雪花屏。
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稀里糊涂的把洛新澄迎进了家里,还给她倒了杯汽水。
“谢谢。”
洛新澄捧起汽水喝了两口,视线一直集中在他的脸上,一眨不眨的,随后放下水杯,支吾道,“你……眼睛好红好肿。”
傅知珩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小心翼翼的一面,迟钝地摸了下眼睛,只觉得有点刺痛。
“有吗?”
他艰涩道,“是不是很丑?”
她摇摇头,又问,“你这两天为什么不去学校啊?”
他沉默片刻,小声地解释了请假的原因。
她听完,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局促得像是要下一秒就跑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