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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第14页)

谁来将这恼人精赶紧收拾掉?!江怀越简直后悔当初把她收在手下了!

*

相思道歉似的给他倒了茶,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喝,自己先喝了一杯,美其名曰以茶代酒专门谢罪。江怀越看都不想看她了,可她却软了性子,死活磨着不让他再有发火的机会,即便是他开口又刺了几句,挖苦了一通,相思也一反常态地微笑点头,全无反抗。

她这样子,倒让原本以为可以把她挤兑地掉眼泪的江怀越很快失去了兴趣,就连言辞都不那么犀利尖酸了。相思在内心暗笑,脸上仍旧谦恭,彬彬有礼地打听道:“听督公刚才的意思,今日是专门审讯了侯氏?不知道案子有没有问出真相?”

江怀越本来想走了,听她问起正经事,只好含糊其辞道:“差不多了,侯氏禁不住拷问,说了很多内情。”

“那甄氏到底是死是活?”相思探着身子问。

“她没死,被林山伙同陈三郎卖到南方了。”

“啊……那还能找得回来?”

“不好找。陈三郎只知道接手的人牙子的外号,再说他们到底中间转了几道,可能自己都说不清。”江怀越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情,“林山伪装成女尼躲在净心庵中,对经由侯氏介绍而来的少妇大都进行了□□,美其名曰受菩萨指派为人送子,但凡性子刚烈不予配合的,包括甄氏在内的三人,都被其奸污折磨后再转手卖掉换取银两。而那些性子软弱,受到欺辱也不敢声张的,就不知到底有多少了。”

相思听得心惊胆寒,但细想之后又有不明白:“可是当日甄氏带着丫鬟去了净心庵借伞,不是出来后还被老船夫看到在过桥回家吗?”

“天降大雨,老船夫又是在远处望了一眼,你觉得能看清两人长相?”江怀越瞥了她一下,相思思考片刻,顿悟道:“是不是继贞和林山在佩兰死后假扮成甄氏主仆,撑着伞走了一段路,有意让别人看到,以此洗清净心庵的嫌疑?”

江怀越这才颔首:“倒还算聪明。”相思知道他素来就是不愿称赞别人,因此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疑惑道:“这个林山到底是什么来历,继贞难道也是这样十恶不赦的人?!”

江怀越脸上神情有些复杂,过了片刻才道:“继贞自己缄默不语,林山则是胡言乱语,状如疯狂。我是拷问了侯氏才知晓两人关系。我记得你之前还猜测两人是情人?”

“……怎么不是吗?”

他垂下眼帘,淡淡道:“继贞是林山的母亲。”

相思错愕了好一阵,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继贞会始终维护着林山。“可是……她不是出家人么?”

“据侯氏说,继贞与她是同乡,幼年时都随着家人搬到此地,但不久后继贞父母先后病故,祖母无力抚养她,就将她送到了庵堂随着师傅修行。此后继贞长大出家,一度太平无事。侯氏也嫁人生子,闲暇时候会去净心庵烧香拜佛。但也不知是哪一年,某日傍晚侯氏正准备收拾茶摊回家,却惊见继贞失魂落魄前来,百般追问之下,她才哭着说在进城化缘的途中,经过庄稼地时被人从后袭击拖了进去……然后,遭受了奸污。”

“……那个林山……难道就是……”相思愣怔住了,竟有些不忍说下去。

章节目录第五十章

“是孽种。”江怀越倒是很平静地说,“侯氏当时安慰了她,又把她接回家中住了一晚,第二天将继贞送回了庵堂,本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但是不久之后,继贞心慌意乱地找过来,说是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为什么不吃堕胎药?!”相思睁大眼睛道,“我们教坊司也曾有人……”她说到这里,急忙又止住了话语。江怀越看看她,有些无奈的感觉:“你还真是……懂得不少。”

相思红了脸不说话,他过了会儿才又道:“本来她也请侯氏为她去买堕胎药,但是侯氏当时留了心眼,因为她交友广泛,认识一人说亲戚家中无儿无女,一直想请她帮忙领养孩子,并许诺如能找到男孩子,能给白银二十两。那时候侯氏的丈夫常年多病,家中日子艰难,她便存了私心,有意拖拉拿假药糊弄,三个月以后继贞怀孕之事被她师傅发现,引起大怒。可那师傅又不忍杀生,便只好听了侯氏劝解,让继贞将孩子生下后转交给她,说是送给一名信佛的香客,也算是成全善果。”

相思听到这,不由气愤道:“看来这侯氏才是害人精,哪有这样坑害自己好友的?!可是林山既然被送走了,为什么又会回到庵堂?”

“她把孩子送交给所谓的熟人,其实根本不知道那人说的亲戚到底是什么底细,只得了白银暗中高兴。又过了十多年,忽然有一天,已经是少年的林山找上门来,拿刀逼着她告知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侯氏迫不得己将他带到净心庵,让他们母子私下相认。这才知道原来领养林山的不是正经人家,而是常年在运河上打劫偷盗的水匪。那林山自幼也跟着养父东游西荡,尽学了下作手段。据说林山得知自己连亲生父亲是什么人都无法确定之后,更是大受打击,发了一通怒火后,又离开了净心庵。数年后,已经久未出现的林山再度来到净心庵,这一次却是因为他带着手下在运河打劫,发现船户女儿貌美,竟在其父母弟弟面前将之奸污,最后又将那一家四口都捆绑了沉到河底。所幸那小男孩挣脱了绳子,趁着夜色游到对岸,报官之后林山的画像贴遍大街小巷……”

“我明白了,所以他会躲到净心庵假扮成尼姑,为的就是逃避官府追捕。”相思很快接上话,但随即又沉下眉头,叹了一声,“继贞也是因为心存歉疚吧……所以默认他躲藏在身边,还处处为虎作伥……可我不明白,他自己都知道继贞是受到奸污无奈才生下了孩子,怎么还忍心一次次地再去糟蹋其他女子?!”

江怀越一时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道:“自小就不辨善恶,随心所欲惯了吧……再有就是,也许他本性就随他那不知名姓的生父。”

相思蹙眉想了想:“那倒也是,我和姐姐分别像我爹娘,我娘最是端庄守礼,姐姐也是这样。”她说到此,忽然撑着下颔望向江怀越,试探问,“督公,您像令尊还是令堂?”

他本是沉静安宁的,忽然听到这问题,眸底微波乍敛,好似深潭被从天而降的冰凌砸动,惊起层层涟漪,却又迅疾凝结。

相思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的眼睛,嗫嚅道:“我没打探什么的意思,只是好奇了随便问问……”

灯火轻微晃动,映着他眸色愈加浓黑。

“我不记得了。”他忽而开口,不含情感,好似说的是一件极为遥远又极为不重要的事情。

相思怔了怔,随即努力笑得自然:“其实我对父母的模样也记得不清楚了,毕竟那时候还小……”

他没接过话题,屋内一时冷清。相思正想重新说别的事情,外面传来杨明顺哼着小曲的声音,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小杨掌班来啦!”她欢快地站起身,迎出门去。

杨明顺在院子里笑嘻嘻地给她介绍晚饭的花样,江怀越坐在桌前,听着两人欢声笑语,心里不是滋味。

相思她,明显是为了不再继续那个令人难堪的话题,有意扮出的高兴。

他在宫里那么多年,察言观色本领一流,任何表情的内涵或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外面还在叽叽喳喳,杨明顺忽又钻到窗口叫他:“督公,相思姑娘请您出去!”

他皱皱眉,负手出了房间,杨明顺朝他诡谲地笑了笑,很快就消失在院门后。

*

夜空静谧,微云淡抹如曳纱缥缈,那一轮朗月华光皎皎,映千万里澄澄如昼,明辉清寒。

相思在将杨明顺送来的饭菜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要不是小杨掌班说起,我都糊里糊涂的,忘记今晚是中秋!难怪督公穿着蟒袍,是从大内刚刚出来?皇宫里怎么过中秋呢?”

她带着愉悦在忙碌,江怀越不想浇灭她的热情,只好简略地道:“也和寻常人家差不多,赏月祭月,只不过宫里花样多,今晚有专门的杂耍艺人,钻圈蹬人什么的都有。还备了烟火,待晚宴之后燃放。”

“好看吗?”相思回过头问。

他淡淡道:“我没看就回来了。”

她略有些不安,抚着青花瓷的碟子:“皇上不会责怪吗?”

“不会。他正高兴着,不在意这些。”江怀越走到石桌前,指指她摆放好的那几碟菜肴,“吃吧,很快就会凉了。”

她歪了歪头:“那大人您也吃啊?”

“我在宫里就吃好了。”

相思有点失落,自己坐了下来,拿着筷子吃了几口,总觉得这样不合适,便抬头央告:“大人您站在我眼前看我吃饭,感觉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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