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我们给他取名叫“厉北辰”,希望他能像北极星一样,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的到来,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厉家内部激起了深层的涟漪。对外,他的存在被列为最高机密,仅有最核心的医疗团队和少数绝对忠诚的护卫知晓。但对内,尤其是对厉墨琛和我而言,生活彻底改变了轨道。
北辰的身体状况极不稳定,需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医疗监控和能量疏导。他的精神世界更是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任何微小的刺激——陌生的声音、突然的光亮、甚至旁人过于强烈的情绪波动——都可能引他剧烈的应激反应,陷入自保性的封闭或混乱的能量暴走。大部分时间,他都昏昏沉沉地睡着,或是睁着那双空洞的淡紫色眼眸,茫然地望着虚空,仿佛活在一个与我们隔绝的、只有痛苦回响的孤岛上。
我几乎将工作室的事情全部暂缓,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北辰的医疗舱旁。观星者温和的能量安抚似乎是为数不多能稍微触及他内心冰冻深渊的方式。我会握着他冰凉的小手,一遍遍低声讲述着星昼的趣事,描述着窗外星空的景色,哼唱着不知名的柔和曲调。虽然他很少给出明确的回应,但偶尔,在他睡梦中紧皱的眉头会微微舒展,或者在我持续的能量浸润下,他周身那混乱的能量场会出现短暂的、微弱的平和迹象。这些细微的变化,成了支撑我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厉墨琛则肩负起了更繁重的内外压力。他不仅要处理守门人日益繁杂的事务,应对星蚀可能因北辰被夺而起的报复,还要顶着家族内部某些元老对于“引入不明风险”的隐晦质疑(尽管无人敢明面反对),同时,他也在努力学着如何做一个……两个孩子的父亲。
与星昼自然而然的亲昵不同,面对北辰,厉墨琛是笨拙甚至有些无措的。他习惯了杀伐决断,习惯了用力量和逻辑解决问题,但北辰需要的,是极致的耐心、温柔和一种他此前人生中几乎未曾体验过的、细腻的情感交流。他会长时间沉默地站在医疗舱外,隔着观察窗看着里面昏睡的孩子,眼神复杂;他会在我疲惫睡着时,悄悄进来,用他那蕴含着强大量子能量的、却尽可能放得轻柔的手,生疏地替北辰掖好被角;他会找来一些据说能安神定魄的、温和的星际草药,让医生小心尝试。
这是一种沉默的、却沉甸甸的父爱,带着愧疚,带着责任,也带着一丝不知如何是好的艰难尝试。
星昼似乎也懵懂地感知到了家庭氛围的变化。他不再频繁追问“另一个小朋友”,但来医疗舱探望“哥哥”的次数却增多了。他会抱着自己最喜欢的、散着柔和蓝光的星空小熊玩偶,踮着脚放在北辰的枕边,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小熊陪你,不哭。”他会趴在观察窗上,用自己的量子蓝大眼睛好奇地、带着些许怯意地望着里面那个苍白安静的“影子”,偶尔,当北辰的能量场出现极其微弱的、无意识的波动时,星昼会歪着头,露出困惑又若有所思的表情。
血缘的纽带,以一种越言语和理解的方式,在两个命运迥异的孩子之间悄然连接着。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厉承泽,这个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之一,虽然已经精神崩溃、形同废人,但他本身,就是一座可能埋藏着更多秘密的、活着的坟墓。他的最终下场,不仅关乎正义,更关乎能否从他口中挖出关于星蚀、关于“双生钥匙”计划的更多核心情报。
经过周密的医疗评估和精神稳定措施,对厉承泽的最终审讯,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开始了。厉墨琛亲自到场,我通过实时影像在隔壁房间观看。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审讯,更像是一次对过去亡魂的召唤,对罪恶深渊的窥探。
厉承泽被束缚在特制的医疗椅上,眼神涣散,口水不受控制地沿着嘴角流下,时不时出意义不明的呓语或癫狂的笑声。昔日的野心家,如今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精神领域的专家尝试了各种方法,试图穿透他那破碎混乱的精神屏障,挖掘出有用的信息。过程极其艰难且充满风险,他的大脑像一座布满陷阱的废墟,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彻底的崩坏。
就在审讯似乎陷入僵局时,专家们意外地现,当提及“潘多拉基金会”、“虚空回廊”、“双生钥匙”等特定关键词时,厉承泽那混沌的脑波会出现极其短暂而剧烈的波动,仿佛触动了某个深埋的、未被完全摧毁的指令节点。
利用这一现,专家们调整了策略,不再寻求完整的记忆提取,而是像用音叉寻找共鸣点一样,用精密的能量和频率刺激,去“敲击”那些关键词对应的深层意识区域。
终于,在一次次失败的尝试后,当“钥匙”这个词以特定的能量频率被再次提及时,厉承泽猛地睁大了眼睛!那双原本涣散的瞳孔中,竟然回光返照般地闪过一丝极其清醒、却又充满了无尽恐惧和怨毒的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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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地盯着前方虚空,仿佛看到了某个索命的幽灵,喉咙里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嘶吼出几个破碎却清晰的词语:
“……基金会……不会……放过……你们……”
“……门……已经……打开……了……”
“……我……只是……棋子……他们也……骗了……我……”
“……等着……真正的……末日……”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光芒骤然熄灭,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瘫软下去,生命监测仪上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他的心脏在极度刺激下停止了跳动。
抢救无效。厉承泽,这个一手酿造了无数悲剧的叛徒,在吐露出几句令人不寒而栗的遗言后,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审讯室和观察间里一片死寂。
“门已经打开了”?
“真正的末日”?
厉承泽临死前的话,像最后的诅咒,又像是最恶毒的预言,重重砸在每个人心头。这非但没有带来尘埃落定的解脱感,反而将我们拖入了更深的迷雾和更大的不安之中。
虚空之心不是已经被摧毁了吗?裂隙不是已经闭合了吗?
难道……星蚀还有后手?他们打开的,不止一扇“门”?
厉承泽说自己也是被欺骗的棋子……潘多拉基金会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
厉墨琛从审讯室里走出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看了一眼实时影像中面色苍白的我,走过来,用力握了握我的手。
“他死了,但事情远未结束。”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他的话,证实了我们最坏的猜想。星蚀的计划,比我们想象的更庞大,更疯狂。”
厉承泽的最终下场,是死亡。但他留下的谜团和警告,却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其引的波澜,才刚刚开始扩散。
我们以为带回北辰,揭露真相,处置了内奸,就能告一段落。但现在看来,一切或许都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短暂而虚假的平静。
真正的较量,或许现在才真正拉开序幕。而我们的对手,是隐藏在宇宙最深邃黑暗中的、意图开启“真正末日”的疯狂存在。
厉承泽的死亡,并未带来预期的清算快意,反而像揭开了潘多拉魔盒的最后一道缝隙,释放出更浓郁的不祥。他那临死前嘶吼出的“门已打开”、“真正末日”的诅咒,如同幽灵般盘旋在厉家本部的上空,让短暂的平静显得格外脆弱。
对厉北辰(零)的救治与安抚,成了压倒一切的重心。医疗团队尝试了各种方案,试图稳定他混乱的能量场和濒临崩溃的精神。然而,他体内那个诡异的微型控制器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散着干扰波动,使得任何深度治疗都举步维艰。强行移除的风险极高,可能直接导致他的能量核心崩溃。
更多时候,起作用的还是最原始的方法——陪伴。我几乎住在了医疗中心隔壁的休息室,日复一日地守在北辰身边。观星者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滋润着他干涸龟裂的精神世界。我会握着他冰凉的小手,讲述星昼如何笨拙地用勺子吃饭,如何指着星空咿咿呀呀,甚至会拿出“星云之吻”的设计稿,轻声描述那些布料的触感、颜色的灵感来源。这些琐碎的、充满生活气息的片段,似乎能在他空洞的意识里激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厉墨琛处理完公务,总会第一时间赶来。他不再只是沉默地站在窗外,而是会搬张椅子坐在床边,尝试用他那低沉平稳的声音,读一些关于星际探险的、不那么刺激的儿童故事。他的语调起初生硬,但渐渐地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偶尔,当他读到某个有趣的段落时,会下意识地看向北辰,仿佛期待能得到一点回应,但迎来的总是那片令人心碎的沉寂。他会沉默片刻,然后继续读下去,仿佛这是一种必须完成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