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heta星云的危机暂时解除,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布满伤痕的海滩。胜利的喜悦被巨大的代价和更深的不安迅冲淡。守门人舰队损失惨重,无数英勇的战士永远留在了那片被强行稳定下来的扭曲星域。厉墨琛的旗舰“裁决号”在最后关头引爆了敌方能量汲取装置的核心,虽然成功摧毁了目标,但旗舰本身也遭受重创,拖着残骸和疲惫的船员,开始了漫长的返航。
厉家本部核心堡垒内,气氛并未因前线的捷报而轻松多少。北辰在传递出关键坐标后,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昏迷,生命体征虽然被医疗团队强行稳定下来,但那微弱的波动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烛火。他体内那个诡异的控制器,在之前高强度的能量冲击和精神连接中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偶尔会出极其短暂、无法破译的异常信号,这让所有知情者都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星昼也因为那次强行参与能量连接而萎靡了好几天,原本活泼好动的小家伙变得格外黏人,常常趴在我怀里,或者挨着北辰的医疗舱,睁着那双带着些许茫然的大眼睛,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待着。他似乎能感觉到哥哥和父亲都处于一种“不好”的状态。
我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们,身体的疲惫远不及精神的煎熬。每一次医疗仪器的轻微报警,都能让我的心跳漏掉一拍。我反复回想北辰建立连接时那痛苦而冰冷的眼神,回想他传递出的关于“陷阱”和“吸收反转”的信息,回想厉墨琛最后那句关于北辰与“收割协议”存在关联的警告……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几天后,“裁决号”终于历尽艰辛,返回了厉家本部星域。通讯已经恢复,厉墨琛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但依旧稳定。他简要汇报了情况,舰队正在接受检修和伤员转运,他需要留在船坞处理善后,预计几个标准时后就能返回堡垒。
知道他还活着,正在归来的路上,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些。我抱着星昼,轻声告诉他爸爸就要回来了。小家伙似乎听懂了,黯淡了好几天的眼睛终于重新亮起了一点光彩,咿咿呀呀地指着门口的方向。
然而,命运似乎铁了心要将我们推向深渊。
就在厉墨琛预计抵达前不到一个标准时,堡垒内部突然响起了并非来自外敌入侵、而是最高权限的内部安全警报!警报源——核心船坞区域!
“怎么回事?!”我猛地站起,一种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全身。
安德森的身影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医疗中心,这位向来沉稳如山的总管,此刻脸上竟是一片煞白,嘴唇哆嗦着,甚至无法组织起完整的语言。
“少……少爷……他……”安德森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光屏被强行切入公共频道,播放着来自核心船坞的实时监控画面——那是“裁决号”正在缓缓对接入泊位的景象。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除了……在对接通道即将完全闭合的瞬间,一道不知从何处袭来的、度快到极致、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幽暗流光,如同死神的亲吻,精准地、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刚刚走出舱门、正准备踏上连接桥的厉墨琛的后心!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甚至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画面中,厉墨琛的身影只是猛地一顿,他似乎想回头,量子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致的震惊与……了悟?然后,他周身的能量光辉如同被吹灭的蜡烛般骤然黯淡下去,整个人向前软倒,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连接桥的边缘,坠向了下方深不见底的船坞维修深渊!
画面戛然而止,信号被切断。
整个医疗中心,不,是整个核心堡垒,陷入了一片死寂。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呆呆地看着瞬间雪花一片的光屏,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安德森那破碎的、仿佛来自遥远地狱的汇报声,一遍遍在脑海中回荡:
“……不明身份刺客……潜伏在船坞内部……动了……绝对隐匿攻击……少爷他……能量反应……彻底消失……生命信号……无法探测……”
能量反应彻底消失……
生命信号无法探测……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灵魂上。
不……不可能……
这一定是假的……是星蚀的幻象……是另一个陷阱……
我机械地转过头,看向医疗舱里昏迷的北辰,又看向怀里似乎被吓呆了的星昼。
星昼仰着小脸,那双刚刚才重新亮起些许光彩的量子蓝眼眸,此刻充满了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恐惧和茫然。他看着我,小小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想喊“爸爸”,却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那滚烫的泪珠砸在我的手背上,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被强行封闭的感知闸门。
铺天盖地的、冰冷的、绝望的痛楚,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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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碾碎!无法呼吸!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黑……
“墨……琛……”
我听到自己喉咙里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哑的悲鸣,然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我最后的感知,是星昼爆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以及医疗舱内,北辰生命监护仪那骤然变得尖锐、混乱的警报声……
突如其来的“死亡”,如同最残酷的判决,将我们刚刚凝聚起一丝希望的世界,再次击得粉碎。
黑暗,彻底降临。
黑暗。
粘稠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我仿佛沉入了万米深的海底,意识被无形的巨力撕扯、挤压。厉墨琛软倒坠落的画面,如同永不消散的鬼魅,在眼前反复闪回。能量光辉熄灭的瞬间,他眼中那抹震惊与了悟……像两把淬毒的匕,反复搅动着我已经麻木的心脏。
“……能量反应彻底消失……”
“……生命信号无法探测……”
安德森破碎的声音,星昼撕心裂肺的哭喊,医疗舱尖锐的警报……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尖锐的耳鸣,持续不断地折磨着我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一股微弱却执拗的暖意,试图穿透这厚重的黑暗。是星昼。他小小的、带着奶香和泪痕的身体紧紧贴着我,冰凉的小手一遍遍拍打着我的脸颊,带着哭腔的、破碎的呼唤如同从遥远的水面传来:
“妈妈……妈妈……醒醒……爸爸……爸爸不见了……”
爸爸……不见了……
这几个字像最后的审判,击碎了我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剧痛如同海啸过后的第二波巨浪,以更凶猛、更彻底的姿态席卷而来!我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咳嗽起来,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混合着某种喉咙涌上的腥甜,不受控制地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