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栩将宫人屏退,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
“这西域进贡的葡萄酒,甚是甘醇,朕,可是独赏了你……”
霜栩将酒含入口中,猝不及防地贴上风澜彻的唇。
风澜彻方寸大乱,呛咳着将酒饮下。
霜栩已是抽身,拂袖坐于对侧,慵懒支颐,笑问:
“爱君,可是品出这美酒的滋味?”
风澜彻沉默,将脸别过。
得见连脖颈都漫上一层绯红的风澜彻,霜栩不由轻笑出声:
“不敢看朕,是害羞,还是……心虚?风贵君,若朕今夜留宿璇池殿……”
风澜彻凝眉,喉结微微滑动。
“罢了。”霜栩起身,“朕还有国事处理,爱君今夜,可早些歇下。”
之後,各种奇珍异宝,流水般落入风澜彻宫中。霜栩亦是时常探望,风澜彻依旧不冷不热,只是对上她的眼神时,目光躲闪的频率,愈发频繁……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直至半月後,边关告急,霜栩毫无预兆地御驾亲征,独留风澜彻于宫内。
风澜彻忧心忡忡,终日辗转反侧,却困于宫闱,束手无策。
一月之期将至,霜栩凯旋,却是身负重伤,命若悬丝。
风澜彻被召至龙榻前,霜栩面无血色,虚弱开口:
“朕,赢了天下,却……终是有负爱君……朕今日,便许你自由。风澜彻,你走吧。”
“陛下视我为何物?”风澜彻眼底一片赤红,“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一件玩物麽?你自己死了,倒是干净。为何偏要撩我心弦,造就这一场馀生漫漫的折磨……这便是您予我的……最终刑罚麽?”
霜栩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合上双眼,逐渐没了气息。
风澜彻缓缓地丶颤抖地伸出手,想去触碰霜栩的脸颊,却在即将触到的瞬间,猛地将手收回。他还是不愿相信她已离世。
最终,他只是俯下身,跪于龙榻前,攥紧手边的龙纹锦被,手背青筋暴起,下一刻,竟像疯了般,颓然哑声:
“你这荒淫无道的昏君……是微臣,赌输了。臣愿随陛下……共眠皇陵……”
风澜彻的胸口,已由随身携带丶霜栩赏赐的玉簪没入,他毫不犹豫地将玉簪插得更深,伴随着鲜血染红簪身,他伏在龙榻边,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赤金色的神辉奔涌而出,炽热的光芒将幻境燃烬……
玄螭神殿内,风澜彻赤金色的瞳孔,映照着霜栩的身影,轻笑开口:
“栩儿,我知错了。可有解气一二?霜栩上神,便大人大量,赦免小神之过罢。”
“装什麽伏低做小……”霜栩立于原处,态度冷淡,“回归现实,你还是老神王。”
风澜彻望着霜栩,大步上前,行至霜栩近前,却是脚步一顿,略显犹疑,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神尊怎变得优柔寡断了!”躲在某处暗中观察的白蜃,终是看不下去,现身道,“主人费大力气将你复活,又编制幻境,陪你渡情劫,助你神格复苏……她又懒又怕麻烦,这般大费周章,难道是图你年纪大丶古板无趣,现如今……还畏首畏尾吗?”
“我……”风澜彻看着霜栩,小心翼翼询问,“可以吗?”
霜栩对上他的眼睛,不动声色,却是默许。
风澜彻倏然张开广袖,宽大的袖袍垂落,将霜栩笼入怀中。
熟悉的玄龙袖袍与清冽气息,将霜栩包裹,头顶传来风澜彻极轻极缓的声音:
“是我自以为是,剥夺你选择的权利,轻慢了你的骄傲。从此刻起,我会站在你身侧,而非挡于你身前。你的意愿,便是我的准则。”
“知错能改,”霜栩将手臂环于风澜彻背脊,“善莫大焉。阿彻今後,休再自作主张。”
风澜彻一边颔首,一边将霜栩抱得更紧。
不远处的白蜃,露着一口白牙,笑得灿烂。
可三百年後,他便笑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