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戛然而止。
顾清澜猛地抽回手,冰凉的手指抵住他滚烫的唇。
她刚准备虐虐他,他突然说要娶自己,算什么鬼。
她不听不听,就是不听。
恰此时,月亮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大哥。”
霍令仪披着胭脂红斗篷探头进来,声音怯生生的:
“父亲让你快去前厅,陆军部的张总长带着急电来了。”
话说到一半突然噎住。
她看见自家那位在军中说一不二的兄长,正站在雪地里,捧着那个百乐门歌女冻红的手往军装襟口里贴。
霍令仪涂着口红的嘴微微张着,想说什么却又不敢造次。
霍令仪并非原配所生,是霍大帅的三姨太所生。
在这位一向冷峻大哥面前,她不敢太放肆。
最终只绞着手套小声嘀咕:“父亲说事情紧急,让你立刻就去。”
眼睛却忍不住往顾清澜身上瞟,带着几分掩不住的打量。
一同前来的谢沉璧,静立在廊下,看着这一幕,手套下的手指微微颤。
预知梦里霍翊深夜临窗抽烟的记忆。
和现在眼前一幕,他军装前襟被融雪浸出深色痕迹,那是所有金箔香烟都换不来的真心。
霍翊却浑不在意,只将顾清澜的手指又握紧几分,头也不回道:“让张总长稍候。”
这位陆军部的张总长,名头听着响亮,实则手里没多少自己的兵。
他能在其中立足,全靠一副好手腕,各方都愿意给他几分薄面,打理些场面上的事。
……
几人一同来到西楼小客厅。
银白色的西洋暖气片在雕花木罩下嘶嘶作响,烘得满室暖融,将窗外纷扬的雪幕隔成另一个世界。
霍令仪欲言又止,父亲和张总长还在前厅等着呢。
谢沉璧缓步上前,从黄杨木茶盘里端起侍从奉上的青瓷茶盏。
“雪天寒重,少帅喝口热茶再忙正事不迟。”
盏中碧螺春清香浮动,她手指稳当地递向霍翊。
瓷盏倾斜的角度,恰是梦里某个片段,她为他研墨添茶时最熟稔的姿态。
顾清澜却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背靠着温暖的墙面,那里正好是一排暖气片的所在。
她手指感受着木罩传来的熨帖温度,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影,仿佛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霍翊的目光在茶盏上停留一瞬,抬手虚虚一挡。
“二弟妹费心了。”
他声线平稳,却带着清晰的疏离:“不过霍某现在不饮碧螺春了。”
目光看向一旁看戏的女人说:“改喝龙井了。”
龙井是她常喝的口味。
茶盏在谢沉璧指间轻轻一顿。
她明明记得,他梦境里最爱的一直是碧螺春。
她借垂眸掩饰失态,再抬眼时已换上无可挑剔的浅笑,“是我唐突了。”
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顾清澜旗袍襟前的珍珠别针。
“说来也巧,昨儿在六国饭店舞会,还瞧见百乐门齐三爷戴着同款的东珠袖扣。”
她语气刻意放轻,像在聊闲篇,却字字清晰地转向霍翊:
“少帅可听说?齐老板近来总往民巷的日本茶社跑,倒比巡我们北平城的戏园子还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