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
谢沉璧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梦里霍翊死在抗日战场的噩耗冷得刺骨。
她擦掉冷汗。
想起最近听说的消息:霍翊居然悄无声息地和顾清澜结婚了。
霍令仪告诉她,她大哥最近亲自在府里挖池塘种满莲花,还说她大哥被大嫂迷晕了头。
而顾清澜嫁给了霍翊之后,依然是继续出入百乐门。
甚至闲来无事,还继续唱唱曲,完全不顾及少帅夫人的身份。
谢沉璧低头看向自己手里那份烫金的婚帖,只觉得讽刺。
霍家二少送来的那些俗气聘礼堆在院里,像在明码标价她这个落魄千金最后的价值。
家族没落,她根本无力反抗霍大帅的权势。
硬碰硬就是找死。
谢沉璧深吸一口气,眼神冷了下来。
她铺开信纸,没写给霍家任何人,而是写给了一位与霍大帅有旧怨的法国领事夫人。
一位痴迷中国园林的“文化爱好者”。
她在信里只字不提逼婚。
只说自己是个即将失去祖产的孤女,愿将家中几块风景绝佳的山林湖畔地捐给夫人建私人园林,只求一份打理园林的工作,维系对故土的念想。
她写得情真意切,把那几块地描绘成世外桃源。
这封信精准戳中了领事夫人的心。
三天后,夫人“偶然”得知谢沉璧被霍二少逼婚的消息。
于公,打压霍家她乐见其成;
于私,她绝不允许自己看中的东方园林变成军阀的跑马场。
领事馆随即向霍大帅出外交信,措辞强硬地提及文化遗产保护和私人财产权。
几块地的事,瞬间升级成了外交事件。
霍大帅气得砸了杯子。
他可以无视一个孤女的死活,却不敢和洋人硬碰硬。
他对着二儿子怒吼:“为了几块破地惹一身腥!你给我滚出去!”
谢沉璧站在窗边,沉默地看着霍家的人抬走那些可笑的聘礼。
她手里握着领事夫人给她的回信和地契。
那位夫人留了一块地给她安身。
她用大部分祖产,换回了最珍贵的自由。
空气里还残留着霍家的压迫感,但她心里只剩一片冷冽的清明。
……
顾清澜正在窗边修剪兰花,听到谢沉璧用祖产换自由的消息,动作顿了顿。
“是个狠人。”
她放下剪刀,语气听不出是佩服还是惋惜,“用几代人攒下的家底换一个自由身,代价不小,但这买卖不亏。”
她望向窗外霍翊为她种的莲塘,眼神复杂。
这世道女人想挣脱枷锁有多难,她比谁都清楚。
“可惜了,”
她轻轻摇头,“那么好的山水,最后落到了法国人手里。”
霍翊拿过她手里的剪刀。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语气平淡,像在点评一局棋,“她这魄力,比很多男人都强。”
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剪刀,他话锋一转:“至于落到谁手里,现在说是他们的,未必永远都是。”
咔哒一声,他利落地剪掉多余的枯枝。
……
五年后。
春寒料峭的夜里,北平最大势力的霍大帅突然死了。
官方说是突脑溢血,但大帅府紧闭的大门里飘出的血腥味,和零星的枪声,都在讲述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霍翊一身戎装踏进父亲官邸,军靴踩在大理石上出冰冷的回响。
当面对副官齐昭南时,对方深深看了一眼顾清澜,便识趣地放下了枪,选择了表面归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