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没报希望能打通。
电话那头,很安静。仔细听,还能听见熟悉的虫鸣。
庄春雨也没睡,她声音听上去很清醒,好像也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我想着,你可能会想找我问清楚。”
她想,如果苏缈会给她打电话,那应该是想要个理由的。
如果没有……那就算了。
苏缈在这边笑了一声,听不出什麽情绪:“那你还真是,想得周到。”
庄春雨沉默。
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没有恶语相向,没有质问,没有咄咄逼人和歇斯底里,更没有骂她一句。电话这头的庄春雨有些鼻酸,因为即便到了这种时候,苏缈的人格底色,依旧那麽温柔。
就连挖苦她,都如此轻飘。
她揉揉眼角,深吸一口气:“对不起,苏缈。”
这三个字,宛若朝着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小石子,打破那些粉饰的冷静。
苏缈极力克制反扑的情绪,喉咙开始发涩:“所以呢。理由是什麽?总不能是为了报复我之类的狗血原因。”
庄春雨反问她:“你觉得,我会吗?”
不会。
苏缈根本都不需要想,她认识的庄春雨,不会。
不会这麽小气,不会这麽拿不起,放不下。
说了不怪她,就不会口是心非。
但苏缈心里还是怨的,所以故意这麽问,想听听看对方的反应。
尽管如此,她还是说:“你不会。”
“是,我不会。”庄春雨声音哽咽,“但是我不敢。”
这三个字……苏缈愣住,是她曾经说给庄春雨的那三个字。
现在对方回以她同样的理由。
苏缈忽然觉得,好荒谬,命运像是对她们开了个一个巨大的玩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那些无心扔出去的刀子,终究以相同的方式,扎回到自己身上。
尽管,并没有人刻意。
所谓“不敢”二字究其原因,无非是人的本能在趋利避害。
其实只是在说,对不起,我选择优先保护我自己。
是当初的苏缈,也是此时此刻的庄春雨。
单独相处的那几天时间,随着关系变得亲密,很多时候,苏缈看手机回消息其实不会特意避着庄春雨。
然後庄春雨就看见,她和高中的好几个同学都还有联系,关系不错。
甚至,今年收到了好几封结婚请柬,其中有个六月一的婚宴,苏缈没去,在线上给人转了礼金,和对方聊了聊以前念书的事,中间还提到了庄春雨,同学羡慕她不用高考,羡慕她出国留学以後人生过得更加肆意。
当然,苏缈没说,庄春雨现在就在自己身边。
“她老公你知道是谁吗?我们班那个特别不爱说话的蒋新,你以前还偷偷问我他是不是哑巴,记得吗?”
苏缈把这当做很平常的一件小事,说给身边的人听。
但她不知道,庄春雨听完没觉得惊讶或者怀念,只有种再度被某种情绪支配的恐惧感。
她想到了在伦敦,自己手机被偷之前的那半年时间。
只要一想到那段撒了无数个谎去维持的日子,庄春雨就突然好累。
旧人,旧事,旧时光。
是不是只要触发了一个,剩下的所有就会接踵而来?
想要与过去的所有切割,唯一的办法,好像就是和苏缈彻底切割。
只要让她们的交集,停在小镇。
那麽她的世界,就会再次安静。
庄春雨又流眼泪了,她捂着唇没有出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只是觉得,这样不对,那样也不对,一头是自己,一头是喜欢,好难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