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就睡觉,睡醒就起床。
眨眼深秋已至,李然翻出薄毛衣穿。衣服咖色衣领白色,穿上後和他的卷毛挺般配,他不笑时安安静静,一笑那点儿安分守己的老实就褪得无影无踪。
周末如果不去白清清家里吃饭维系母子感情,李然便随迟蓦去公司。
有时处理完文件,手头又暂时没有其他事情,迟蓦会望妻石一般坐在办公桌後盯着李然看。
李然对眼神很敏感。
一开始他对迟蓦的盯视感到不解,无声无息地回望过去。後发现迟蓦只是爱看他,不说话也没下一步举动。
他就渐渐习惯了。
暑假期间迟蓦为锻炼李然基本的社交能力,砸钱引诱他。每天主动和公司里的一个人说话给一百,两个人两百,上不封顶。
把李然全身上下扒光也找不到两个心眼子,他学不会那种无师自通的“聪明”一般人。尽管有“上不封顶”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他一个月也只在此基础上赚了两万多块,工资刚发下来又反向上交到迟蓦手里保管。
现在李然没这待遇了。
他每次跑下楼给华雪帆他们传话时,聊天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否则要倒扣工资。
整整一百块!
有次华雪帆上班摸鱼,看到李然下楼,立马拉着他讲笑话。
逗弟弟玩儿。
李然听得哈哈笑。
说是哈哈,其实李然只是微微咧开嘴,笑得腼腆温柔。没学会露喉咙眼儿的大笑。
回到顶楼後迟蓦面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地告诉他:“明天发工资你只有六百。”
边上学边“兼职”的李然薪资上涨,一天一百,巨资。这个月有四个周六三个周末,李然对基本的加减乘除有迅速的反应能力:“我该有七百块的……”
迟蓦说道:“嗯,刚才扣了一百。”
“为什麽?”李然不服。
迟蓦用签字笔的笔端点了点旁边的模拟题教材:“上班时间我让你写作业,你跑楼下聊天听笑话。半天不回来不该扣?”
被抓了现行,不好嘴硬,李然:“……你还看监控。”
迟蓦呵道:“我不该看?”
“我就晚回来几分钟……”
“嗯,扣一百。”迟蓦冷酷无情,“再有下次扣两百。”
又一个周末,李然没跟迟蓦去公司。白清清终于松口,同意李然去找李昂了——上次她又反了悔。
白清清并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否则也教不出李然这种老实巴交的孩子。虽说有李昂的窝囊基因,生物遗传不可违,但白清清要是谎话连篇,孩子总能有样学样。
她就是单纯地厌恶李昂,生理不适,提起便反胃。她觉得这样的人做父亲必须敬而远之,唯恐带坏李然。
“你赵叔叔有点感冒,好像是病毒性感染,好几天了也不见好,幸好你妹妹没事儿,不然我得愁死的。他这周只有单休,我跟他一块儿去医院拿药,这周我就不让你来家里吃饭和妹妹玩儿了,省得传染。”白清清在电话里说道,“小然你记住啊,今天去见你那个……你爸,跟他吃完饭就要立马回来。别在那儿听他说一些生活上的事情,他的生活没什麽好听的。听听都晦气。”
“还有他那个什麽……”白清清没好气地说,“他男老公在不在家啊?要是在家的话你最好别去,我心里不舒服。膈应。”
“不在的。”李然低声道。
听到赵叔叔生病,白清清满脑门儿官司,声音倍感疲惫。李然立马说去照顾妹妹们,白清清不让他来。
高三生“时日无多”,身体更重要。最近天气转凉,要是真把李然传染了白清清得发脾气。
她说两个妹妹有她婆婆照顾着,这两天没和他们住,让李然多顾好自己。
李然很少单独见李昂。
从白清清和李昂离婚,确切地说是从白清清揭穿李昂的丑行後,尽管抚养权在李昂手里,李然也很少和他单独见面。
在所有人眼里,李昂都足够软弱无能。但就李然的抚养权这件事,他没松口,十几年的夫妻情谊支离破碎只落满地笑话,就是咬死了要夺。
争夺孩子抚养权时,白清清恨得咬牙切齿,也体面地给李昂留面子,没当庭说出李昂性向为男,她怕对孩子的教育不利。而她由于当时没工作,没争来李然的抚养权,对李昂更恨之入骨。
法庭判决尘埃落定,白清清带着李然生活,李昂支付所有抚养费,没坚持将李然带在身边。
既然可以接受孩子和妈妈在一起,甚至与自己渐行渐远,他又为什麽非要争抢李然的抚养权呢。有段时间身为他前妻的白清清都不理解,只道他是神经病。
去李昂家里李然不知道挑什麽礼物。长时间的陪伴空白,让他对李昂的爱好模糊,对几乎没见过面的裴和玉更是知之甚少。
最後李然拿了两罐上好的茶叶,包装精美。迟蓦给他的,说他小叔和小婶都爱喝。
地铁约半个小时後,李然到达一处地段比较繁华的小区。
李昂住在一楼,门口有一块小花园,买房子时物业送的。谁买一楼谁得花园。
花园里没几株花,稀稀落落地开着几朵月季,感觉快死了。
肯定是裴和玉种的花。
如果是李昂种花,它们绝对会开得硕大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