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十班的各位同学能以衣辨人,老远一看就知道是阿呆。
但今天他们全“瞎”了。
从後门进来的李然还是那个李然,小卷毛丶高鼻梁丶有点发紫的眼眸;但李然又不是那个李然,只见他褪掉曾像长他身上的儿童皮肤,一夜蹿成大人模样。
小领结,小西装……量体裁衣,完美贴合他的身体曲线,肩平窄腰。
连书包都不是背着,而是随意地单肩挎着。
李然放下书包,默不作声地掏出试卷。昨天刚发下来的,今天老师们要讲。
昨晚听迟蓦讲课到很晚,把错题全订正已快到午夜,李然早上是在迟蓦的床上醒过来的。
最近他都习惯了。
迟蓦说看他睡着,不忍心把他叫醒,书房离他房间近,干脆直接把李然抱回主卧。
省时省力。
来上学之前,舍得和叶泽蜗居在家的程艾美知道李然学校有仪式,老太太也很有仪式,当场欢天喜地地庆祝,非要他穿上一个月前量身定做的衣服。
衣服是订做了,当时李然也试穿过,但他哪在大庭广衆之下这麽“成熟”过,下意识摇头拒绝。穿这麽一身出现在学校,多引人瞩目啊。
李然不想做焦点。
最後迟蓦嫌他磨叽,拿着衣服要亲自给他换,直接把他拍在床上。李然好不容易攥紧衣领护卫住贞操,当然马不停蹄地关门更衣,穿好给迟蓦看。
家中目不转睛的盯视眼神此时火辣辣地转移到班里了。
高三十班的人还没到齐,眼睛没有五十九双,但班里目前塞满的几十双眼睛杀伤力也足够强大,李然别扭僵硬地心想:是学校通知要办成人典礼和百日誓师大会,让他们成熟点的……干嘛都这麽盯着他,他又不是新郎。
“你要去结婚啊?”前桌张肆由衷地问道。
“谁要跟高三结婚啊。”李然张口就来地嘟囔。
张肆说:“新娘是我吗?”
李然:“……有病。”
“我靠?!”张肆震惊,捞过张友德当不倒翁打,“阿呆骂我?没听错吧,是阿呆骂我!”
老实人性格一旦得到传播根深蒂固,这个根就扎在脑子里轻易拔不出来。
李然总分考“460”那次张口即来“我靠”俩字,班里沸沸扬扬三天。
最文静的女孩子见了他都投以“阿呆你变了”的致敬眼神。
现在他还学会骂人了。
“是啊,李然同学确实是在骂你,”班未突然从後门窗户探出来一个大脸,隔窗指李然,说道,“谁带坏了你?!你是我们班最乖的学生,他像话吗?!”
後用脚一踢後门,背手走进班级,衆多见到他比耗子见到猫反应还激烈的学生们立马翻书的翻书丶写作业的写作业,班未凶神恶煞地说道:“都什麽时候了来了还不好好学习?!都像什麽话?别以为今天有成人典礼,你们每个人不伦不类地穿上大人衣服就是真正的大人了,现在让你们出去打工,月工资三千,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我现在都能看到你们毕业後的现状,在家啃老——到时候你们爸妈肯定觉得你们毕业比上学还贵呢,恨不得踢死你们!”
“诶你们还别说,李然同学穿这身是好看啊,比这群歪瓜裂枣好太多了。诶呦呦呦,干什麽你们?还想抗议吗?这点实话都听不得以後你们还想在社会上立足?脸是爹妈给的,但面子和地位是自己挣的。还有李然——光长得好看有什麽用啊,不要恃靓行凶,你得有自己的真成绩!”
说到这儿,班未想起李然这两次考试都是班级第二,特别争气。高三十班做了两年人人笑话的倒数第一,始终擡不起头。
听见哪个老登班主任说他们班总分排名第几第几,班未就心烦,扭曲地啐:“装什麽啊。”
因为有李然吉祥物在,上次他们班考倒数第二,虽然就比倒数第一多两分。班未时来运转扬眉吐气,一天三次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暗戳戳地夸自己班。
他还拉踩倒数第一:“也不知道这次垫底的是哪个班啊,真可怜,啧啧啧。”
阴死阳活好几天的班未最近上班特别有劲,天天早到晚退。
就像今天一样。班里的熊孩子们不学习,他在後门儿探头探脑,一抓一个典型。
面对功臣,班未脸色是很好的,及时刹住恶语相向,笑容满面油腻地说:“李然小王子,快坐下好好学习吧。”
全班寂静一瞬,哄堂大笑。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阿呆不再是李然的爱称,李然去哪儿都是王子。
“小王子”李然恶寒得石化两分钟,差点连班主任一起骂。
齐值就是这时候进班的,没听见李然骂人,也没听见班未稳定输出,就听见李然是小王子。
一进门入班随俗,屁股没挨着凳子就跟着一起哈哈大笑,抱着桌子笑得像个神经病。
班未那句“不伦不类地穿上大人衣服”被李然听进耳朵,他从自己穿西服的羞耻中扯出一点注意力,发现大家都想从青春期跨越阶级做大人,各个穿得成熟靓丽。
大家都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