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哥……与小叔跟晚叔是一样的。
明天上课,今晚李然没有选择早睡,坐在迟蓦的书房里写试卷,能卷一天是一天;迟蓦把傍晚华雪帆送到他办公室的文件拿回来,此时在详细地翻阅。
他们之间的氛围和之前的无数个夜晚相比大同小异,书房已经是他们两个共同的起居室。
“……哥。”李然算完一道题的答案,没有擡头。
迟蓦擡眸看他:“嗯?”
李然问:“我为什麽……会成为你的灵感来源啊?那是你创造的平行世界啊,为什麽我是灵感来源呢?”
他本来是想通过玩儿游戏的时候靠自己发现的,但他只看到了他哥小时候在旁边记录他,其馀的什麽都没看出来。
难道就这麽记录几下,就能轻松创建一个平行世界王国吗?
现在游戏出现漏洞,一时半会儿没办法修复,李然想再登录游戏只能等17天之後。
性格总是不急不躁丶不慌不忙,而且总是得过且过从不内卷与外卷的李然小蜗牛,竟罕见地感到了焦躁。
他很想知道答案。
“这个啊……”迟蓦彻底放下文件,没再给有关迟巍公司里的各项数据半个眼神,用一种李然这个小傻子智商果然不行,必须得把答案掰碎了喂他嘴里他才能明白的眼神看着李然,纵容地说道,“一开始我只是在单纯地观察你记录你。”
“你跟别人不太一样,永远是在等待的那一个,永远是被忽视的那一个,也永远是受欺负的那一个。而且就算我帮了你,你甚至也会因为记性不好忘记我是谁。啧,真没良心。”
李然嘟嘟囔囔:“……我哪儿有这样,你不要夹带私货故意公报私仇地说我……哼。”
迟蓦笑了:“不说你了。”
李然记性是差,但不是真正地差,例如和迟蓦重逢以後,他们之间发生过的那麽多事情李然桩桩件件都记得呢。
因为这时的记忆没有坏的。
小时候的记性差放到现在来说,更像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李然不愿意记得那些让他不开心的经历,会定期清理一下内存,包括父母争吵。
他只记得父母经常吵架,偶尔想起的时候脑子里会有妈妈的质问吼声,但他们争吵的具体原因,李然却记不清楚。
因此17岁之前的事,问他记得多少?是难为他。
李然怕他哥难过,说:“我不是故意的……”
“嗯,”迟蓦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小卷毛一弹一弹的,他轻笑着哄道,“我知道。”
观察李然许久,迟蓦中二时期自认是天才,尔等凡人全是傻哔蠢货,看李然实在窝囊地受欺负的时候他会帮忙,但实则内心里并没有想和李然做朋友,因为这小孩儿总忘了他。
也就没有过任何自我介绍的开场,帮完忙就走。高贵冷艳。
遇到的许多成年人都能让迟蓦觉得自己厌蠢症发作了,何况是李然这样的笨蛋呢。
远离为妙,省得气死自己。
他以为自己很正常。
直待迟巍看到他的笔记,冷着一张脸怒声问道:“你才多大就这麽变态吗?他才多大你是想死吗?家里能让你不坐牢丶能让你永远光鲜亮丽,也挡不住你是一个恶心变态的事实!你是把这小孩儿当成你的玩具了吗?!”
他的生物学父母如临大敌地惊慌起来,把家里搅和得天翻地覆,把迟蓦好一顿教训。
迟瑾轩也掺和在其中,眉毛痉挛地一抽一抽地抖,痛心疾首地说:“造孽,真是造孽啊。一家子没有一个正常的啊,病态得还越来越严重了啊。”
从戒同所出来,迟蓦才想明白这几个傻哔当初到底是什麽意思,缓了许久,恶心得要命。
不过他被送去戒同所并不是因为李然,迟巍跟齐杉没有那麽好心,不会因为要“拯救”别人的孩子而选择伤害自己的孩子。
当初迟蓦只说一句:“我不是同性恋。”就让这俩蠢货松了口气,消停了好长时间。
不过迟巍的一句“玩具”倒是点醒了迟蓦。
他睡不着时反思自己,他到底把李然当什麽?然後他就清晰地认知到,他并不是把李然当玩具,而是把李然当“素材”。
许多中国式的家长好得不彻底,坏得不极端,孩子们就在这种好坏的天平中狠不下心来。今天觉得爸妈真坏,明天又觉得爸妈还行,被撕扯得几近分裂。
但凡他们更好一点或者更坏一点,孩子做决定都能更利索。
迟蓦不一样,他从小就是一个过于黑白分明的人,要麽黑要麽白,他从不在中间这个位置上跟任何人浪费时间。
包括生物学上的亲生父母。
谁对他不好,他就把谁划入黑名单,这辈子别想白回来。
齐值暴露了他亲手做的巧克力,致他受罚,从此以後喊他哥他不答应;父母那样对他,他每一件都记在心里,等到他们去死的那天,也绝不会给他们送终。
只有李然。
李然忘记过他,删除过他。
这就是对他不好。
可是他回头了,还未雨绸缪地做着被撞到头破血流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