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几次床单?”
“不记得了……三次吧。”
“你像话吗?”
“不……不像话。”
“该不该教训?”
李然先点头,後摇头,然後哭:“哥……我不是丶我不是故意的……是你……”
迟蓦掐着他的下巴,让他看他刚才不好好喝水,第四次弄湿的床单:“我该不该教训你?”
“……该。”
这时,迟蓦的手机铃声发出一连串的震动,来电备注“大傻哔”的大傻哔不知这边气氛有多麽胶着窒息,慢悠悠地给迟蓦打了一通慰问电话。
姓迟的没接。
就那样晾着让它响。
李然对他哥的这位心理医生只闻其“名”,不闻其声不见其人,迟蓦也很少主动提起他,对此人实在知之甚少。
撞见过两次迟蓦去医院没来接自己放学的时候,李然问他哥干嘛去了,和心理医生都聊了些什麽,迟蓦回答得言简意赅,没有想多说的意思。
几十秒後,铃声自动挂断。
人声颤腔高昂。
这两天他们两个人的手机都有人找,没一个人接。
刚高考完,张肆跟张友德约好先去网吧再去KTV,给小王子发了消息,地点时间皆有之。
班上同学都去。
他们要大疯一场,鬼哭狼嚎地唱歌,让已经彻底结束的高考再去见一次鬼!
没想到啊,还没踏入大学生活呢,还没真正地忙起来呢,小王子就不好约了。
他竟然说自己没时间。
李然有苦难说,消息根本不是他回的……他也想去网吧,去唱歌。去哪儿都行,就是别让他跟他哥在一起。
之後迟蓦就把李然的手机关机了,自己的却没关。
迟蓦当然不敢关手机。
手机一关,他要是控制不住把小孩儿锁起来怎麽办?
不仅没关机,迟蓦还提前要求多方人士:“过两天给我打个电话,有事没事都行。不接的话就多打几个。”
别人问:“我现在打?”
迟蓦说:“滚。现在忙。”
别人又问:“过两天不忙了是吧?不忙了打什麽电话?你闲得没事儿干?”
迟蓦又说:“过两天肯定还在忙,但得尽量做到不忙。就是因为太有事儿干了,才得强迫自己不能一直干。”
回答得九曲十八弯,盘山公路都没他能扭曲。
简直绕得人听不明白。
身为“蓦然科技”的迟蓦迟总的不贴身保镖,沈叔每天屁事儿不干,仗着自己说的曾经救过迟蓦的命白拿工资,每天踩点上班踩点下班,在办公室玩儿游戏玩得都不是平行世界。
吃里扒外。
前两天他收到迟蓦一条让他打电话的消息,沈叔盯着手机看了两秒,随後会心一笑,整间办公室里赫然响起“桀桀桀桀桀桀桀”的笑声,特别瘆人。
去顶楼送文件的华雪帆途径他办公室门口,听到这死动静还是没习惯,又骇得一个趔趄。
差点儿让她引以为傲的十厘米高跟鞋歪了脚。
公司上下谁都认识沈叔。
这个人很怪。他在“蓦然科技”已经待了三四年,但公司里的员工,仍有一小部分至今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因为他从不和“陌生人”交流,尽管和员工们每天擡头不见低头见,对沈叔来说,只要不和他主动说话,只要没和他産生交集——点头打招呼这种不算——他全都一概不理。
陌生人是不能盯着他看太长时间的,超过两秒,沈叔那双平日吊儿郎当,偶尔却又不像是出生在“爱与和平”世界里的眼睛就会浮上一层肃杀之意。
好像那不是不认识的人,而是他的仇人,来杀他的。
有玩家不甘心平行世界只有一次机会,游戏人物死了,一时间分不清现实虚幻,崩溃地来公司闹事,无论发疯的对方是有一身牛劲还是膀大腰圆,沈叔一只手就能制服他,拎着领子往公司外一扔,谁也不放在眼里。
神经病的是,只要有人先对沈叔开了口,打破他至今没人搞得清的“陌生人”规则到底是种什麽样的规则,他就话多得像同时开了几把冲锋枪,三言两语就成了好朋友丶拜把子兄弟丶义结金兰,突突的人害怕。
这几天他更神经了,天天抱着一个手机,不知道在看谁的消息,看见就怪笑看见就怪笑,还自言自语呢:“什麽时候到两天啊?怎麽还没到两天啊?——哦到两天了到两天了,哦玛德都三天了哈哈哈哈桀桀桀桀……我才不是故意要晚打电话的哈哈哈哈桀桀桀桀桀……”
华雪帆经历过沈叔的冷漠也经历过沈叔的热情,摇头低声可惜:“长这麽帅是个神经病。”
快步坐电梯去顶楼。
奇怪的是,从来拿公司当自己家丶拿上班当吃饭喝水的迟总已经翘班整整三天了。
下楼时,华雪帆听见沈叔不怪笑了,开始骂人了。
“Fu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