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八
窗外的天空依旧昏沉而压抑,室内则被冷白的灯光照得一片寂然,呼吸间都感觉沉沉的。
白止稍微定了定神,擡脚走过去,在谢予瞻跟前半步远的距离停下来,轻声唤道:“予瞻?”
谢予瞻应了声,他摘掉眼镜,带着点叹息道:“抱歉……”
白止用一个拥抱作为了这句抱歉的回答。
他伸开双臂抱住了眼前人,轻轻抚了抚对方有些紧绷的脊背——大抵是因为愤怒丶痛恨,或者是对命运不公的不甘。
他轻声道:“不用道歉,不管怎麽说,这都不是你的错。”
谢予瞻微微塌下肩膀,靠在白止肩上,半闭上眼睛无声地舒了口气,冷寂的眉眼间浮现出一丝疲倦。
他揽住白止,道:“谢谢你陪我来这一趟。”
白止摇摇头,因为拥抱的姿势,这就像是蹭了蹭谢予瞻一样,他宽慰道:“道谢也不用啊,我陪你来是我愿意的,心甘情愿的事儿不用说谢谢。”
谢予瞻沉默着,收紧了怀抱。
累吗,从十二岁到现在,这麽多年过来,说一点不累是假的,无非是要给父母报仇的执念在支撑。
亲友一直在他身边,但眼前人不一样。
在白止面前,他的疲累与困顿,不安与焦躁,都被安安稳稳地承接住了,可以没有负担地袒露更多,哪怕是那些隐秘幽微的角落,也能接纳对方的踏足。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
尽管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
可远近亲疏本身也不是完全用时间来衡量的。
白止安安静静地给谢予瞻抱着,直到对方主动松开手臂,他才活动了几下有点僵硬的身体,连脚底板都麻酥酥的。
两人在沙发上落座,他递了杯水过去,缓声问道:“证据都拿到了。”
“拿到了,证据和口供都有。”
“接下来——”
谢予瞻转了下水杯,目光冷寒而锋利,道:“把全部事情和相关的资料再核实一遍,确保一击即中丶万无一失,再接着就是七月的股东大会。
“谢明宏要面子,进去之前,我会夺走他最在意的东西。”
白止点点头,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法律层面上,社会层面上,都需要。
他补充道:“其实那些本来就不是他的,你不是‘夺走’,你是‘拿回来’,拿回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是物归原主。”
谢予瞻翘了下嘴角,“你说的不错,确实是各归各位。”
“嗯,”白止靠近了些,贴着谢予瞻的手臂,微微弯起眉眼,道,“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我们都在你身边。”
谢予瞻顿了下,转头看向白止,对方神情坦然而坚定,一双眼里粲然有光。
他握住身边人的手,嗓音柔和了些,“等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白止继续点头,谢予瞻之所以配合谢明宏跟他联姻,为的就是最後这一刻,等陈年往事水落石出,一切盖棺定论,他们这段婚姻就该结束了。
但在那之前还有些时间,珍惜就好。
返程後谢予瞻一连三天都没回家,他一开始没感觉有什麽,毕竟谢总给他解释了丶请假了,他也答应了,尽量少去打扰对方。
但几天没见,心里总觉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块。
下午茶都不香香甜甜了。
睡觉也不踏实,总是做跟狼先生玩儿躲猫猫的游戏,他却哪儿哪儿都找不到对方,这感觉太糟了。
到了第四天上午,他终于是坐不住了,谢予瞻忙起来不回家,但他可以去看对方呀!
送个下午茶怎麽样?到时候看能不能晚上把人劝回来,结果午餐前就收到了谢总的消息,说外公外婆叫他们回家吃午饭,去长辈那里,一会儿回来接他。
嚯!
这真是瞌睡了送枕头,谢谢外公外婆!
他利落地换了衣服,去阳光房挑选了几盆可可爱爱已经打苞的小草花。
坐上车把礼物安置好,他看向驾驶座上的人,几天没见,谢予瞻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就是眉目间多少带着些不易觉察的疲倦。
别人瞧不出来,看谢总还是觉得从头到脚都十足得雅致,但他能看出这份精致下面掩藏的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