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锦绣阁内。
楚瑶坐在窗前,手中紧紧攥着一封边关来的书信,信纸边缘已被她摩挲得有些毛。信是苏锐托军中同僚辗转送来的,依旧简短,却带来了一个让她心潮澎湃的消息——因前次作战勇猛,指挥得当,他已正式晋升为昭武校尉,虽仍是中级军官,却已是一步坚实的跨越,意味着他真正在军中站稳了脚跟,前途可期。
“昭武校尉……”楚瑶喃喃念着这四个字,眼中闪烁着明亮而坚定的光芒。她知道,这对苏锐意味着什么,对她,又意味着什么。那个愣头青,正在用最笨拙却也最踏实的方式,一步步缩短他们之间的鸿沟。
“郡主,王爷和王妃请您去前厅一趟。”贴身侍女小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瑶深吸一口气,将信仔细折好,贴身收起,整理了一下衣裙,昂走向前厅。该来的,总会来。
前厅气氛凝重。靖王爷端坐主位,面色沉肃;靖王妃坐在下,眉头微蹙,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厅中央,还站着永昌侯夫人和那位据说“文采斐然”的世子。
“瑶儿,过来。”靖王爷声音威严,“永昌侯夫人和世子今日特来拜访,你陪世子去园中走走,赏赏新开的菊花。”
这是又一次变相的相亲。楚瑶站在原地,没有动。
永昌侯世子见状,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姿态优雅:“郡主金安,小生近日偶得几句咏菊诗,不知可否请郡主品评……”他话音未落,楚瑶便冷冷打断:
“世子好意,楚瑶心领。只是楚瑶不通文墨,更不喜赏菊,恐扰了世子雅兴。”
厅内瞬间一静。永昌侯世子脸上的笑容僵住,永昌侯夫人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靖王爷眉头紧锁,强压着怒气:“瑶儿!不得无礼!”
“父王!”楚瑶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决绝,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前厅,“女儿心意已决,此生非苏锐不嫁!他如今已是昭武校尉,凭的是真刀真枪的军功!女儿宁愿等他建功立业,堂堂正正来提亲,也绝不嫁与只知吟风弄月的纨绔子弟!”
“放肆!”靖王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响,“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如此儿戏!那苏锐不过一介武夫,寒门出身,如何配得上你金枝玉叶?!”
“寒门出身又如何?”楚瑶毫不退缩,反而上前一步,“他妹妹是救死扶伤、名动京城的神医,深受陛下赞赏!他弟弟是年轻有为、政绩卓着的知县!他自身更是勇武果敢、屡立战功的昭武校尉!如此一门忠烈英才,何谈辱没门楣?!难道在父王眼中,只有那些靠着祖荫、无所事事的世家子才配称为良配吗?!”
“你……你强词夺理!”靖王爷气得脸色青。
靖王妃连忙打圆场:“瑶儿,少说两句!王爷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楚瑶眼中泛起泪光,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若真为我好,为何从不问问我想要什么?为何一定要将我当作联姻的工具,塞给一个我根本不了解、不喜欢的人?”她转向永昌侯夫人和世子,深深一福,“世子才华横溢,自有良配,楚瑶福薄,不敢高攀。还请夫人、世子见谅。”
这话已是逐客令。永昌侯夫人铁青着脸,拉起儿子,对靖王夫妇草草一礼:“既然郡主无意,我等告辞!”说罢,拂袖而去。
厅内只剩下靖王一家三口,气氛更加凝滞。
“逆女!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靖王爷指着楚瑶,手指都在抖,“你是要气死为父吗?!”
楚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脊背却挺得笔直:“父王,女儿并非有意顶撞,更不敢气您。女儿只是不愿一生幸福就此断送。苏锐他,值得女儿等待。求父王、母妃成全!”她重重磕下头去。
“等待?等他一个校尉,何时才能爬到配得上你的位置?若是他一辈子只是个校尉呢?若是他战死沙场呢?”靖王妃又急又心疼,连声质问。
“那女儿便等他一辈子!若他战死,女儿便终身不嫁,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楚瑶抬起头,泪眼婆娑,眼神却异常决绝,“若父王母妃执意相逼,女儿……女儿唯有一死,以明心志!”说着,她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寒光闪闪的匕,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瑶儿!”
“不可!”
靖王和王妃同时骇然惊呼,吓得脸色煞白。他们万万没想到,女儿竟刚烈至此!
“把匕放下!”靖王爷声音颤,再不敢厉声呵斥。
“父王不答应,女儿便不放!”楚瑶的手很稳,刀刃紧贴着肌肤,已隐隐现出一道红痕。
靖王妃吓得几乎晕厥,带着哭腔道:“王爷!快答应她吧!难道真要逼死女儿不成?!”
靖王爷看着女儿那视死如归的眼神,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他深知这个女儿自小被娇宠,性子执拗,说得出便做得到。若真逼出人命……他不敢想象那后果。更何况,那苏锐……确实并非毫无根基,其妹夫是萧煜,其弟是朝廷新锐,其本身也确有军功在身……
僵持了许久,厅内只闻靖王妃低低的啜泣声和楚瑶压抑的喘息声。
最终,靖王爷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坐回椅子上,挥了挥手,声音疲惫沙哑:“……罢了,罢了……你……你先起来,把匕放下。”
楚瑶眼神一亮,却仍未放下匕:“父王是答应了?”
“……此事,容后再议!”靖王爷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却已不似先前强硬,“你……你先回房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这已是极大的松动。楚瑶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她缓缓放下匕,再次磕头:“谢父王母妃!女儿告退。”
她站起身,虽然被禁足,脚步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她知道,她赢了第一仗。只要父王态度松动,她便有机会。苏锐,我会等你,等你功成名就,等你堂堂正正来娶我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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