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时钦就死死盯着她,眼底翻涌着未熄的怒火,她才往前走了两步,就被他攥住手腕,不由分说地往家拽。
踹开门进屋後,他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後怕:“你可知那是什麽人?”
苏锦绣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那是百两黄金,足够你去书院的开销……”
“我说了不去!”闻时钦猛地打断,上前一步,双手死死箍住苏锦绣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近乎哀求的暴躁:“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不去白鹿洞,更不当什麽狗屁文臣!我就在这绣巷守着你,守着这破院子,守着你这双能绣出金线银线,却绣不出自己安稳性命的手!”
苏锦绣被他吼得一怔,她从未见过闻时钦这般凶,忍不住哽咽:“我就是想着为了你……”
“为了我?”闻时钦突然冷笑起来,“我命贱,不用靠女人卖笑换钱读书!”
清脆的巴掌声在雨夜里骤然炸开,闻时钦被打得偏过头去,左颊泛起红痕,他却浑然不觉般,只慢慢回头,定定地盯着苏锦绣,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有被误解的愤怒,有怕她涉险的恐惧,更有一丝深不见底的绝望,像溺在深海里的孤灯,摇摇欲坠。
“阿姐……”他突然低低笑起来,笑声里裹着浓重的哭腔,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苏锦绣的手背上,滚烫得惊人。
他轻轻牵起她方才打自己的手,低头吻上她的掌心,怕她方才用力过狠,伤了自己。
“你打我吧,”他哽咽着,泪水浸湿了她的手心,“打死我算了。”
“反正我这条命是你的,你想怎麽处置都行,只求你……别再拿自己赌那虚无缥缈的前程了。”
苏锦绣猛地推开他的手,泣音哽在喉间,转身踉跄着冲回自己的房间,门被狠狠阖上,似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彻底隔在两个世界。
闻时钦僵在原地,左颊红肿,痛感蔓延,可这点皮肉之苦,哪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一时只剩雨声淅沥。
苏锦绣回房,心口的委屈与酸涩如潮水般涌来,忍不住闷声啜泣。
闻时钦步至门前,屋内低低的啜泣声透过门缝传来,他擡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颊本就红肿,此刻更添了几分狼狈。
“阿姐,别哭了……”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悔意,“是我混账,不该对你吼……”
“走开。”苏锦绣声音冷得像冰,打断了他的道歉。
门外骤然静了,片刻後,脚步声缓缓远去,渐至消失。
她实在不解,为何前几日还渐趋平和丶笑容日增的闻时钦,今日会骤然暴怒失控。
明明他已能克制情绪,如常人般从容温和,难道真是自己错了,不该接下这桩重金绣活?
苏锦绣忽觉鼻尖发痒,一个喷嚏猝不及防打了出来,才惊觉方才只顾着心绪翻涌,湿衣未换,长发也还滴着水。她忙下床寻了套干燥寝衣换上,又取布巾将长发松松裹住,指尖触到发间残留的凉意,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闻时钦卧房的方向。
不知他是否也换下了湿衣,会不会着凉。
念头刚起,又猛地甩了甩头,暗自懊恼。
後又强压下杂念蜷回床上,凝神细思今日之事。
她还记得那书中分明记载,张明叙是闻时钦入仕後的提携恩公,可闻时钦如今尚未科举,怎会与这位参知政事结下如此深仇?
劳心劳力了一整天,苏锦绣困极,思虑不了太多,最後索性抛去诸般杂念,坠入梦乡。
夜半朦胧间,只觉被角一暖,似是有人轻手为她掖好被边,微凉指尖擦过她眼角泪痕,又迅速收回。
随即,柔软干燥的布巾覆上发间,湿发被细细擦拭,动作轻得怕惊破她的梦境。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即将开啓长达三章的冷战。[奶茶][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