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儿被翠微干了,宋蔼还是走了过去,俯身问她:“公主说要将这刺梨汁,送去给广宁王殿下,但需要做这麽多麽?”
送去给萧成衍,不过是个噱头,羽涅已经想过。
她在建安认识的人没几个,她心目中的子竞而今成了桓恂,她不能再将他当作自己的盟友。
能当她新合作夥伴的,她思来想去只有萧成衍,他是男子,外出好办事。
华若丶华姝人好,但是她们长时间在宫中居住,不能时时刻刻在外行事,这难免会造成不便利。
那日去永兴寺时,她倍感萧成衍人不错,至少就算她告诉自己的计划,他兴许不会帮自己,但是也绝不会跟宫中告状。
至于顾相执,这个阴暗的天煞孤星,完全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他不找她麻烦,她就已烧高香了。
选到合适的人,她打算明日就行动。
不过宋蔼对她这麽大张旗鼓,弄来这麽多水果,就是为了给萧成衍调制刺梨汁饮用,心底总有抹说不清的异样。
面对她的疑问,羽涅只说是为答谢萧成衍那日所赠的东海珊瑚,那般价值不菲的物件,她断没有不知感恩的道理。
闻言,宋蔼将自己这点疑虑压在心底,没再追问。
下午忙着捣刺梨汁,学礼仪的事于是推到了晚上。
咸柳轩内灯火通明。
要不是亲眼所见,羽涅根本不敢想,夜晚能比白日里还亮。遥想她在怀远时,点的烛火那根野地里的萤火虫似的,要亮不亮的。
轩内流光溢彩,每一处晃人眼目,空气中浮动着蜡烛燃烧後的淡淡的蜡味。
窗外微风浮动,裹着海棠花香,凉意阵阵,闯进轩中,拂过她鬓边的长发。
过几日要进宫,宋蔼正教她宫中礼仪,又将从宗正寺借来太皇太後丶天子等画像让她辨认。
学了一个半时辰,羽涅坐在案後,困得眼皮发沉。
正在她昏昏欲睡间,冷不防瞥见轩外那抹修长身影。
不想被他看轻,她顿时精神一振,坐得笔直,眯眼笑起来,摆出认真学习的模样。
说是闲来无事,顾相执不知怎的逛到了这里。
他立在院中,望着轩内。
她认得独孤楼君,识得那些文字。
她叫容羽涅。
容羽涅……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相同的名字,相同的年纪,同是定州人氏。
他看着里面强撑着不打盹的倩影,他想,世上不会有这般巧合,那个与他有婚约,却在出生没多久就丢了的容家独女。
应该……不会存活于世了。
*
翌日一大早,羽涅听完陈清的课。
便要收拾去四夷邸,萧成衍的住处。
他才被封广宁王不久,天子赐予的宅邸还在修缮,于是只能先住在原先的住处。
下了课,她欲从咸柳轩动身先去收拾妥当,身後忽然传来陈清的声音,将她叫住。
羽涅回身,兴冲冲走过去,恭敬问:“女师找弟子何事?”
陈清不是天天需要来授课,她是每隔一天一来。
她打量羽涅许久,关切问:“老身听闻公主前日遭遇刺杀,公主没受惊吧?”
刺杀一事,顾相执在调查完,今日才上报的宫中。
按理来说,陈清不会知道得这麽快。
担心她误会,陈清解释:“我儿乃御史台御史中丞,协助御马监调查,因而老身才知晓此事。”
“原来如此。”羽涅回:“弟子没事,幸而得桓恂……呃…桓大人搭救,弟子才逃过一劫。”
话刚出口,她觉出不妥。直呼朝中大臣的名讳,有违礼数。那声“桓恂”尚未落定,她慌忙改口。
陈清倒没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只沉吟道:“这位桓大人,老身倒是略有耳闻。他久在沙场征战,也是才回建安没多久。只是……”
她话音稍顿,尾音拖出几分若有所思的迟疑,像是想起了要紧的关节,又或是对这人的底细尚有几分拿捏不准,似在斟酌要不要说。
她逡巡片刻,终是下定决心般开口:“只是听闻,这位桓大人性情乖张,素来凉薄冷血。他眼中似乎只认天子一人,旁人的性命于他而言,几乎轻如鸿毛,即便是王室宗亲,怕也入不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