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样,那些真正要做的事,才能在无人留意的暗处铺展开。
听到他的话,羽涅心中暗自纳闷,他并非异族,怎会在房里摆这等东西?
要知道在北邺,这样的摆件是登不上台面。
被人瞧见,只会嗤笑一句“毫无品味”,暗地里更要把其主人归为与蛮夷无异的粗鄙之流。
不过她尊重各人爱好,没再深问。何况他这样的人,在她心中而言,也不会在乎那样的流言蜚语。
她继续背着手缓步打量着他的雅间,目光最终被案上一只彩色珐琅器牢牢吸住,脚步不由自主停下。
“好别致的花瓶,我倒从未见过这般样式。”她弯着腰,看得认真,心想这东西肯定价值不菲,此人未免也太有钱。
“是波斯来的珐琅器。”他任由她到处转着,自己引着琅羲与阿悔坐定。
兴许知道了他真实身份,再与他相见时,另外两人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哪儿都透着股异样。
桓恂待他们的态度,与在怀远时并无二致。
他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架子,反倒依旧是桓子竞的姿态,坦然与他们寒暄:“二位道长何时抵达的建安?”
“前两日才到。”琅羲回道,嗓音透着些许不自然的生硬与尴尬。
桓恂瞧着他们的神色,心里已然透亮。自己的事,某人必定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
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主动解释了自己隐瞒身份的缘由。
只是为何在何仁之等人伏法之後,他依旧没有挑明身份,这一层,他却始终未提。
“当时情势所需,还望二位道长海涵。”他言辞诚恳,没有丝毫作假的痕迹。
结束观摩的羽涅,回到他们几个跟前,听到了他跟琅羲二人的闲谈。
但介于前车之鉴,羽涅实在辨不清,他此刻这般模样,究竟是发自肺腑,还是另一种周全的应对。
琅羲丶阿悔也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迟疑。
不过,他们的犹疑,与羽涅的揣度截然不同。
按常理说,他此刻已无需再对他们演戏。
毕竟依着羽涅先前描述的他那般大恶人形象,像他这样的人物,本该不屑与他们同坐一桌才是。
顾虑到眼下不是追究这些问题的时机,他们暗自想着,而今只要做到表面井水不犯河水,不给羽涅带来麻烦的好。
“桓大人言重。”琅羲略一停顿,随即温和回应:“在怀远之时,原是大人职责所在,个中原因,我等明白。”
桓恂颔了颔首。
须臾,他问起徐景仰的事:“沈道长来,可见过徐着作郎了?”
琅羲摇了摇头。羽涅将徐采的话,补充给他说了一遍。
秘书省跟中书省政务没有交集,他又时常告病不去朝中,有需要他处理不可的事,也有专门的人送到机衡府来。
听闻徐景仰被派去了徐州,他道:“徐着作郎为人恪守职责,又是一表人才,清风两袖,温文儒雅。”
“我虽与他只见过一面,但不难看出,他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他语气闲闲,像在拉家常:“将来二位成婚,可别忘了告知我一声。届时我也好备份薄礼,去讨杯喜酒喝。”
羽涅抢在琅羲前头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信:“桓大人日理万机,当真有空去?”在她看来,这话十有八九是托词。
闻言,他目光落在已然入座的她身上,唇边勾着笑意:“小娘子若有空去,我自然有空。”
无外人在,他又像之前那样叫她。
她擡眼撞进他含笑的目光里,他眼眸沉黑,让人一眼望不到底,添着戏谑,偏又看得那样认真,好似那句应答不是随口调侃,倒像是郑重允诺。
脸颊“腾”地涌上热意,羽涅垂下眼睫,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失措。
他见她垂眸避开视线,摩挲着杯沿的指腹无意识停下,心头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怊怅之感挤压着,随即又被他顷刻压下。
这样的感受,他不曾有过。
免得气氛变得怪异,羽涅忙扯开话头:“咱们还是别光顾着说话了。”
她理好情绪,眼神重新镇定自若投向他:“我们在隔壁定了雅间,就不做过多打扰。我带我师兄师姐先过去,先行一步,桓大人。”
她叫他又变得客套起来。
内心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称呼,远没叫他“桓恂”听起来顺耳。
不等她起身,他却开口:“好不容易再见沈道长与阿悔道长,当年我在观中叨扰了那般久,如今到了建安地面,不得好好做个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