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口,说不出一个字。任何一种言语,任何一种安慰,在此刻皆显得无比苍白。
待徐采说完,琅羲抱着怀里的骨灰坛,哭声渐渐停止,垂着头像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羽涅见她这样心慌不已,不安地轻声叫她:“小师姐……”
她话音还未落地,但见琅羲身子忽然一歪,直直倒在了她怀里。
*
夜色融融,月朗星稀。
羽涅在卧房里照顾着躺在床榻上还未醒来的琅羲。
长途跋涉,一路滴水未进,加上过度悲伤,向来身体不爱出毛病的琅羲,也经不住这样折腾跟打击,晕厥了过去。
徐采与桓恂站在门外,二人不时通过打开的窗户望向里头。
昨日才立秋,空中的热气未减多少,依然有股燥热。
衆臣工眼中的桓恂,算是天子器重的臣子。
从表面来看,至少是这样。
徐采思虑到自己方才说的那番关于赵云甫过去的事被他听到,心中顿觉自己失策,一时给人抓住把柄,不禁忐忑不已。
但他转念一想,羽涅能带他来,想必他二人之间关系不一般。阿悔出事时,他又尽心尽力帮着泓峥馆,并未避嫌。
有之前的事打头,这种担忧,在他顺着桓恂的视线看见羽涅时,终于才稍稍定下心神。
桓恂并未看他,察觉到他的注视,淡然开口:“徐直阁不必忧心,今日所言,出君之口,入我之耳,不会为外人所知。”
要说透露,这桩旧事,他知晓得远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早。
不止早过他们,也早过坚持要将这一切付诸笔墨的徐景仰。
徐采客套了两句:“在下并非担心桓大人会泄密,只是在下讶然大人有要事缠身,如此忙碌僝僽下,竟还会莅临舍兄家中。”
桓恂与那几个士族之间的争斗,自前日朝堂公开议事後,已是人尽皆知。
徐采此刻点出此事,也并不令人意外。
“公主原先在我府上,我听闻有大事要找她,便跟过来看看。”他话虽说得稀疏平常,徐采从中却嗅出了不一般。
他在宫门当首事时,见过桓恂几次。
以他所见所闻,他不认为,这位明面上会说话,但实际并不近人情的东宫少傅,会如此热心肠。
不待他接话,将琅羲先交予宋蔼照顾的羽涅,悄悄合拢上门出来。
她走到二人前站定,朝徐采探问:“小师姐不是去徐州找徐大哥了,她是如何突然知道徐大哥了事?”
说到此事,只能说天意之命,他也无可奈何。
面对她的询问,徐采将原因道出:
“阿羲在半途遇到了秘书省的人,那人为秘书省守卫,与阿羲见过一面。对方原是回老家探亲,得知阿羲前往徐州找寻哥哥,大概是可怜她,不忍看她被隐瞒下去,于是将哥哥被关到牢狱中一事,与她说了。”
一听是这个原因,羽涅沉默半晌。
她道:“徐大哥跟小师兄的事,这两件事对小师姐打击太大,她要如何过得去……”
言毕,她回眸望着躺在仍旧没醒的琅羲,泪水充盈在眼眶。
凝视着她眼中的泪水,桓恂向来不擅长安慰人,但他像是看不得她这样。
他本能想要擡手,想为她拭去眼泪,想要伸出手接住她掉了下来的泪珠。
他垂落在侧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压下身体中莫名的躁动,镇定开口:“沈道长为道门之人,又一身侠骨,非寻常人可比。无论如何,我相信她一定会振作起来,渡过此关。”
目光接触的一瞬间,这一刻,羽涅从面前人眸底感到了对方眼中不同于往常的冷然,而是一种令她心安的力量。
正说话间,谢骋自门外快步走入。
他行至桓恂身前,奉上一枚卷得极细的纸卷,低声道:“大人,都督密信。”
桓恂接过,目光若有若无扫过一旁的徐采,指间利落地解开系绳,展纸一览。
不过瞬息,他便将纸条收起,转向羽涅:“义父有要事相询,我需即刻回府复信。”
他略作停顿,复又问她:“今夜……你可是要留在此处照料沈道长?”
羽涅点了点头:“我不放心小师姐一个人,得留下。”
她说:“要是大人有事,先回去处理事情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