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话间,廊下传来一阵轻促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隋恩引着徐采的随从前来禀报。
那随从进来行完礼,垂眸躬身道:“郎君,王家小娘子方才到宅中寻您,见您不在,此刻正哭得伤心。”
一听是王居安的事,徐采身形一顿。
他侧过身,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深更半夜,她又来添甚麽乱?”
随从接话道:“小人也不甚清楚,只听王小娘子啜泣着说,是做了极可怕的噩梦,心中惧怕,这才连夜赶来寻您。”
听王居安又是做了噩梦,徐采拧着眉,语气愈发冷硬:“不过是场梦魇,也值得这般兴师动衆?”
说罢,他朝羽涅匆匆一揖:“府上有俗务缠身,我先回去看看,其他事,我们日後再论。”
不待羽涅回应,他猛然转身,已快步朝外走去,翻飞的衣袂显得仓促不已。
廊下宫灯在风中浮动不定。
她望着徐采远去的方向,她看得出,徐采刻意板着的面孔下是藏不住的关切。
有些情意,越是想要掩饰,反而越是欲盖弥彰。
侍立在一旁的隋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由感慨:“属下自打见徐武卫以来,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羽涅收回目光,唇角泛起笑意。
月光洒在轩前的石阶上,泛起一层清辉。
时候不早,隋恩擡头看了看天色:“公主殿下,快到子时末了,府中侍卫该换班了,属下得去巡查。”
说到此处,隋恩像是想起甚麽事一样,言道:“说来也是奇怪,这两日安排在韩近侍住处值守的侍卫,交班时个个面露倦容。依属下看,恐怕是轮值安排的太过紧凑。”
“今夜巡查时,属下会向田卫率进言,请他们将班次调整得宽松些,也好让弟兄们都能养足精神。”
田卫率,是专门负责公主府中守卫安全的领头。
羽涅听着,目光扫过韩介居住的院落。
她沉吟片刻,温声道:“你说得是,侍卫们若是休息不好,当差时难免疏忽。你去安排吧,务必让大家都得以妥善休整。”
“是。”隋恩躬身领命,多说了两句:“公主也请早些安歇。这两日为了火药簿的事,您已是操劳过度,您今日连晚膳都没用好。”
羽涅应了下来,看着隋恩转身离去。
夜色渐深,公主府内一片寂静,唯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她在原地又站了片刻。
夜风拂过脸颊,凉意入肤,擡头望去,一轮弯月正悬在中天,这样宁静的夜晚,白璧般月色让她想起远在岭南的桓恂。
不知他如何了……她惦念着,深沉的牵挂在她心头悄然萦绕着挥之不去。
正怔忡间,耳边传来宋蔼温和的声音:“殿下,夜深露重,您该回去歇息了。”
羽涅回过神,见宋蔼不知何时已来到身侧,手中捧着一件素色的披风。
她将心中的惦念暂且压下,应了一声:“嗯。”随即在宋蔼的陪同下,转身缓步走向寝殿。
进了寝殿门,殿内灯火基本都亮着。
她轻声唤道:“翠微。”
殿内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她往里再走了几步,瞧见翠微歪靠在存放火药簿的柜子旁,脑袋一点一点地,正睡得香甜。
见状,她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翠微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慌忙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睡眼惺忪道:“公主,您回来啦!”
她想起自己的职责,赶紧补了一句:“您放心,柜子里的东西都好着呢,奴婢一直守着的。”
看着她强撑精神的模样,羽涅语气温和:“我知道。辛苦你了,这里不用守了,下去好好睡吧。”
依照这几日晚上的惯例,柜子里的东西都是羽涅亲自收好,晚上就寝时会将它从柜中取出压在枕下,不用其他人再多费心思,多操心。
翠微行了个礼:“那奴婢就先退下了,公主您也早些安寝。”
羽涅颔了颔首。
等翠微走出寝殿,殿门合上,她取下身上的披风递给宋蔼,转身走向柜子,准备取出火药簿。
但拿起装有火药簿的盒子时,她心中莫名一沉。
她定了定神,打开盒盖。
明亮的烛火下,只见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那本关乎无数人性命与整个战局的火药簿,就这样,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