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火药在历史上发明出来的日子,似乎就是在这个时期。
之前她并不确定,没想到真有人已经在研制火药。
一想到给他人做了嫁衣,她自责不已,觉得是她不够小心。
韩介住在公主府那几天,一直少量地对他门口的守卫下一种极温和的迷药,剂量轻到难以察觉,只会让人在值守时偶尔陷入短暂的昏沉,看上去只是打盹。
他利用这些空隙,长久潜伏在屋顶,观察簿子通常存放的位置。
直到摸清一切,才选在最松懈的时辰,迷晕翠微,轻而易举将簿子取走。
从她的表情看出她内心所想,他语气轻缓地安抚她:“你已尽力,当日你即刻让人封锁府邸,反应已是极快,而且韩介门外本就有人守着,盒子又有人一直看守,谁能知道韩介身上会藏着迷药。”
“有些事,有些人,总会防不胜防,事情既已发生,我们解决它就好。”
听着他的宽慰,羽涅眸色在灯下显得有些黯淡。
火药簿泄露,局势再次转换。
原想着用火器压制南殷的想法渺茫,或许,他们有的,对方现在也有。
她舀起一勺汤,迟迟未送入口中,任热气在眼前消散。
“雷药坊正在建,谢骋说工匠与炉竈已齐备……”她话音微滞,似在斟酌:“可想要造出精良的火炮丶火药包,恐怕还需等待一段时日。”
她擡起眼看向他:“南殷八十万人马压境,谢护卫说你们主动出击拔除敌方三处要道。”
她说出自己心中疑问:“我们兵力如此悬殊,你这样,萧道遵不曾反击麽?”
关于此问,桓恂先放下手里的筷子,擡手屏退左右,又示意谢骋在外守候。
做完这些,他瞥了眼对面的顾相执,这才将他主动攻击南殷的原因说来。
待解释完毕,他续道:“萧道遵绝不会相信我们仅有二十万人马,以他的性子,不会一味固守。依我看,不出多时,他必有动作。”
“他是要为连失要道报复,还是说…意在试探你?”
“换作是我,接下来的动作必是为了试探。”
这句话,他并非出于猜测。
他目光微沉,回忆说:“两年前我潜入南殷时,曾用些手段见过萧道遵。他并非不通谋略的帝王。面对目前的状况,谁都清楚,试探,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况且北疆战场上休屠人日渐式微,萧道遵此刻应该会在猜度,我前面的举措,是不是有北崖军或玄策军分兵来援。”
“因此,在没有把握之前,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不过…”桓恂话锋一转:“萧道遵这样的揣度维持不了多久。大规模兵马调动,只要派出探子细查,终究会露出痕迹。”
从开始没怎麽说话的顾相执忽然开口,他探问:“那你下一步如何打算?”
桓恂:“该做的都已做了,虚张声势终究是险招,赌运不会永远站在我们这边。”
“事不过三,现在,该等着看萧道遵如何出招了。”
听完他的分析,羽涅意识到,绝不能被萧道遵测出他们的虚实。
八十万兵马对二十万,兵力悬殊太大,胜算太低。
这麽想着,她沉吟片刻,异常坚定道:“我们得尽快拿出更有威慑力的武器。”
见二人目光投来,她道出自己的计划:“精致的火器制作出来需要时间,但我们可以先用最简单的东西。”
桓恂:“何物?”
她将汤匙搁下,神色郑重:“竹管。”
“竹管制作简单,只要把合适的竹子截成尺段,一端密封,填入火药,引信从旁引出点燃,会産生很大的威力。之前,我做测试时经常用。”
她语速快了起来,一丝不茍地详解:“此物不需要精工锻造,寻常匠人甚至兵卒都能大量制作。我们可以把它们绑在箭杆上,用强弓射出。箭矢本身就能飞远,加上火药助推和爆裂的威力,即便不能精准打击,也足以在敌军阵中制造混乱,焚烧营帐,惊扰马匹。”
桓恂眼中兴趣愈浓。
他脑子转的很快,沉思了会儿,问她:“如果将一捆竹管捆在一起,用一根引信点燃呢?”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她目光灼灼,露出同样的雀跃:“成功的话,威力会更大,炸山开路,不成问题。”
“眼下我们所要争的,就是在南殷仿制出像样火器之前的这段空隙。用这些‘竹火箭’丶‘竹火雷’抢在前头,打出气势,逼得南殷不敢上前。”
仔细听完她的计策,桓恂微微颔首,同时下定了决心:“就依萋萋此计,就先用竹管。”
“此物制作迅捷,正可打一个时间差,在我军虚实被探明前,先声夺人。萧道遵绝不会料到,普通的竹管会爆发让他意想不到的威力。”
“明日我会传令雷药坊,分出部分匠人来,让他们在你的带领下先制备‘竹火箭’与‘竹火雷’。”
这件事对羽涅来说并不难,她点头应了下来。
顾相执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在情愫之外,他对这个方法也赞同。
决议方定,门外脚步声响起,紧跟着是一阵低语声。
他们几人循声向门口望去,少倾,只见珠帘微动。
下一刻,谢骋掀帘而入,拱手朝桓恂禀报:“将军,是都督身边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