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泣血
楚非玄几人敲锣打鼓,不远处丞相府的庭院安静的仿佛针落在地上都能听的一听二楚。
“你是谁?”
冬日的庭院总带着肃静与凉意,寒风刮过院中的枯树,枝条微微晃动,随赫看着眼前跪下的人,眼神晦暗不明。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摇摇欲坠几乎要晕厥。衣襟被血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肩胛处的伤口血还在汩汩往外冒,那伤口,隐约可以看见底下森白的骨。
此等惨状,难怪小恺没有怀疑。
“禀告家主,小的是山长的手下,书院实在撑不下去了,山长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求救家主。”
他说的极快,随赫与丛澜迅速对视了一眼,她收回视线也错过了对方谨慎擡眸窥探他们的眼神。
淡定道,“令牌给我看看。”
他跪在地上罕见沉默了一会,“哦哦,小的没反应过来,给您。”
随赫将令牌拿在手中仔细察看,“确实是阿蓝的令牌。”
若是熟悉她的人听来,随赫的语气极致温柔也代表着她深处极致的怒气。
“出什麽事了?”
“戏郎君派人围了山海书院,书院不少弟子反抗都被围守的士兵殴打重伤。”
“书院不是有专门的大夫?”
“家主啊!他们抢走了大夫,只留下稀薄的水和粮食,饿不死也吃不饱。”情到深处,他放声哀嚎,“戏郎君说少主再不露面,下一步他不介意让山海书院血流成河。”
他跪在地上哭喊着磕头,“求求家主救救书院的弟子们吧,世家的弟子戏郎君还稍有收敛,可那些平民出身的弟子们冬日本就不易,若是还没有水和粮食,他们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啊,小的恳请家主救救他们吧。”
濮阳恺:“戏玉绍对师妹下手不成,现在还用书院的弟子威胁师妹,卑鄙小人!”
丛澜扶住他的肩膀,“冷静。”
“老师,小随寮主只说师妹曾被戏玉绍所抓,并未详细叙述,但以弟子所了解戏玉绍手段狠辣,师妹定是受了不少苦。”
“小恺,你先回去。”
随赫出声,濮阳恺闭口不言。
“这件事我来处理,我会想办法解决水和粮食,先带他下去医治。”随赫握紧手中的信。
信上确实是倪醉蓝的字迹,除了倪醉蓝的信还有其他山海书院弟子的信,字字泣血。
沾血的信封,纸张边缘血红的指纹,随赫甚至可以想象到他们写信之时是何等姿态。
随赫与丛澜回到屋内,他道,“几分真几分假?”
“春秋笔法,受伤为真,求救为假。”
随赫与倪醉蓝相识多年,她的性子随赫再清楚不过,温柔书卷气下全是倔强高傲,当年她一开始甚至不愿意接受随家的帮助。
先山长仙逝,不多人对山海书院山长之位虎视眈眈,朝廷多数官员以倪醉蓝女子身份加以批判,自认另有他人才可做衆弟子之师,看似自谦推诿实则自荐。
如此情景下,她宁可山海书院不受朝廷供给,也不接受书院成为朝廷追逐功名利禄的踏板。
越是逼迫,她越是反抗。她教出来的弟子亦然。
“阿蓝恐怕出事了,笔迹虽像,但以戏玉绍的本事未尝不能模仿。”
“偏偏赶上这个时候,楚非玄几人守宫门,现在我们手上没有多少人手去书院,更何况裴家的密道简陋,人多极易引人瞩目。”丛澜来回走动,频频摇头。
“不可,风险太大。我们只有一条密道通往城外,不可轻举枉动。”
“够了!”
喊完,随赫仰头扶额,“抱歉。”
或许是前不久见了符明光,时隔多年重现这一幕,她难免会想到她,她悲凉无助的眼。
时隔多年,她坐稳随家家主之位依旧遇见这种事,被一个小辈拿着她的女郎和挚友威胁。
“娘子。”丛澜从背後抱住她,手掌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冷静下来,我们还会有其他办法的。司马显未必知道戏玉绍干的事,山海书院有不少世家弟子,娘子忘了还有博陵崔家的郎君,崔老太公最疼爱他的老来子,他不会不管的。阿许随你,她会安排周全的。”
随赫闭上眼,“但愿吧。”
母女连心,长安郊外道观随知许捂住心口。
“阿灵,你怎麽了?”姜离上前搀扶她,将後面落了一步的范令璋挤到一边去。
她摆摆手,“没事,许是没休息好,不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