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把衣服搭在手臂上,又不自觉地看了眼墙上的钟。褚知聿应该也快回来了吧。她望着那件衣服出神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为另一个男人,在自己屋子里找件她前夫留下的衣服进行替换。
她不是没洁癖的人,但此刻,她心里并没有太多排斥,更多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妥协与无力。这是命运安排了一个尴尬的巧合。
她叹了口气,刚转身准备回客厅,门铃就响了。快步走过去,打开门。他手里拎着两个袋子,一袋装药的外卖,另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吃的外卖。
“先喝粥吧。药也买了几种,你等等吃完再选。”
“谢谢。”她接过袋子,略微迟疑了一下,忽然开口道:“不过,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啊??”褚知聿一愣,整个人像是突然接收了一条过载的信息指令,眼神有一瞬的游移,“你……你是说,现在?我洗澡?”
他眉梢轻挑了一下,下意识咳了声,笑得有点局促:“现在就……是不是太快了点?而且你现在很虚弱。”
温倪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脑子里转了什麽,擡头看他一眼:“什麽太快?你看你衬衫上面也脏了,快换下来吧,我这里有换洗的衣物。”
“不对,你脑子里在想什麽?”温倪突然意识到褚知聿应该是误会自己了,声音带着点难以言说的疲惫和好笑。她不会是以为自己今天都吐成这样了还在想着那种事儿吧。
褚知聿这才察觉自己好像想偏了,“我……”他刚要解释,眼神却落在她手上的衣物,顿时反应过来。
“……你是说让我洗个澡,换这套衣服?”他终于明白。
“应该是你刚才搀我的时候,我吐得……你看你衬衫也脏了。”温倪语气平淡,“我看着不太好擦,还是脱下来我送去洗吧,还有西装外套。换上这个也舒服点。”
褚知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件衬衫,下摆果然有几处已经干掉的痕迹,还真不太好看。他这才“哦”了一声。
温倪将餐袋放到餐桌上,淡淡说了句:“浴室里面也有干净的毛巾,你去吧。”
她转身走向厨房去接水吃药,褚知聿站在原地,提着衣服往浴室走,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带出一点笑意。真是年度十大尴尬事件之一了!
水流滑过肩膀,他闭了闭眼,试图让那些不该多想的念头随着水珠一并流走。大概十几分钟後,他出来了,头发还没干,只用毛巾胡乱擦了几下,身上穿着温倪刚才递给他的那套家居服,衣服宽松柔软,贴着刚洗完澡的皮肤,倒意外地舒服。只不过稍微有一点不合适,他穿的没有那麽宽松。
她看到温倪蜷在沙发一角,手里捧着水杯,低头看着手机,侧脸被客厅昏黄的灯光照得柔软安静。听到脚步声,她擡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麽,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腾出点位置。
“这衣服……”褚知聿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指了指自己身上,“看起来不像是你的吧?”
温倪没有回避,点点头:“嗯。是沈川的。”
空气就像是衣物一样皱了一下。褚知聿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顿住了,哪怕他没有说话,那一瞬间下颌轻微绷紧,眼神也似乎沉了些。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像是突然穿了什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连姿态都不自在起来。
温倪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不过你不用多想,这件他从来没穿过。前段时间搬家,茂茂来我那边打包东西,误装进来的。刚好刚才看到了。”
她转过脸,看着他,语气平淡但清晰:“准确来说,他从未穿过,这不属于他。现在你穿了,属于你了。”
他移开视线,伸手拉了拉衣领:“那行,我收下了。”
气氛就这样微妙地变得轻松了些。沙发两头的两个人,一人靠着左边的扶手,一人靠着右边,中间隔着桌上还没打开的外卖盒。
“还是吃点吧,我点了些清淡的,你看你想吃什麽?你现在虚弱还是需要进食。”
她低头咬了一口豆腐,慢慢咀嚼,神色还是有些恹恹的。
褚知聿突然开口:“胃是情绪器官,你今天,应该还有什麽别的事发生吧?”
温倪的动作微顿了一下,筷子停在手边,像被这句话轻轻击中。她沉默了两秒,随後啓口,“今天上午,我去民政局正式把离婚证领了。”
屋内忽然静下来。褚知聿看着她,目光从她的睫毛扫到鼻尖。温倪低头笑了一下,那个笑有些苦。
“你知道吗?其实也就那几分钟的事,不复杂。拿号,排队,签字,盖章,然後把本本拿走。真的很快,婚姻结束。”温倪忽然转过头,盯着他,“你说……是不是其他人离婚的时候,心里也会有一点不甘?”
“是的。”他回答得没有任何迟疑,“哪怕一百个理由都告诉你分开是对的,哪怕你已经不爱了,只要曾经投入过,就总会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