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和
玄彻手一顿,而後又继续抚着。
“你记得的,王母峰上的那具女尸,不知你有没有让仵作来验。”
玄彻回答地很快,“未曾。”
虽然他起了疑心,也希翼溺亡的不是阿娇,可还没亲自确认前,终究不愿让别人看了去。後来察觉出了端倪,便也没再管这具无名之尸。
阿娇默默良久,才道,“那原是从孟钿的相府里逃出来的一位妙龄姑娘,她和她的亲妹妹被孟钿掳了去,一个十六,一个才九岁!除了她们二人,还有十馀位,孟钿这是有多喜爱养娈童?更别说他还动则打骂,下手阴毒,如此行径,实在可耻。”
玄彻眉梢轻挑,“娇娇这是在跟朕告御状,想让朕罢免孟钿的相位。”
“削侯丶抄家丶入狱?”
阿娇没想到她一提,玄彻就能说出这些话来,她虽觉得孟钿虚僞狡诈,行事不端,可他毕竟是玄彻的亲舅舅,他再怎麽着,也不至于对他下狠手。
阿娇嗫嚅道,“我。。。我只是觉得那些弱女子实在可怜,想问问你该如何制止他。至于你说的那些,我没想过。。。”
“好罢,罢相我是想过的,抄家入狱的确不曾,玄彻,你是要对他赶尽杀绝吗?”
玄彻讶然,孟家将赵家挤下外戚世家的首位,他还以为阿娇恨不能除之而後快,没想到她只是怜悯女子才开的口。
实乃妇人之仁。
这世间的女子有太皇太後那样手腕强硬的当权者,有阿娇这样高高在上的贵女,更有贪心不足的小人丶大字不识的蠢妇。。。
他能分出一半心思在阿娇身上已是不易,哪里还会大发慈悲去照拂那些个卑贱之人。
当然,这样的话,他是不会说给阿娇听的,他在阿娇面前,还是想做一个爱民如子的明君的。
玄彻揽着阿娇坐下,宽声道,“此事,并不足以让孟钿丢掉相位,不过,这的确犯了大周律法,可以略微警告他。”
无需阿娇谈及此事,孟钿也早已是他的眼中钉丶肉中刺。
皇祖母驾鹤西去之时,他手下还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心腹,只能照着老规矩提了外戚为相,孟钿倏忽位极人臣,日渐迷失,自诩是皇帝的亲舅舅,大肆敛财。
熟不知天子上朝不光带着天子剑以示威仪,更要有一把无形之盾替天子挡灾。
孟钿就是此刀,他还浑然不觉。
又何尝不是玄彻放任的後果,他就是要让孟钿权倾朝野,威风凛凛,四处树敌。
玄彻神色莫辨,眼底的杀意明明灭灭,令人捉摸不透。
阿娇蹙眉,察觉出不对。
如果这是玄彻的本意,那必定由来已久,绝不会是她的几句“御状”能告出的效果。
她又一次低估了玄彻的无情。
她不是同情孟钿,本质上,是孟家将赵家的相位给挤了下来,她同为赵家之戚,岂会对他亲近,可她却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伤感来。
如若当初,她们没遵照皇祖母的嘱托,仗着从龙之功在朝堂上说一不二,赵叔又会是何种境地?她娘亲又会是何等下场?
人是如此地狭隘偏私,当玄彻持刀砍向孟家,她只觉报应不爽丶大快人心,可当刀有一天会落到她母家的时候,便胆战心惊起来。
好在皇祖母深计远虑,早早为她们安排了後路。
玄彻见阿娇目露惶惑,抓住她的手,五指嵌入,交叠传温,无甚表情地问,“娇娇,你这是怎麽了?”
“没。。。没什麽。”
玄彻叹道,“怎麽又走神了,又在想什麽?”
他一时意动,将她圈入怀中,目光像蛇信子吐出,後颈绕到锁骨。
阿娇挣脱不开,眉上浮出一阵腻烦,只能按下心头的微怒,“我在渝北镇,还听了不少关于玄茂的事迹,不知你有没有耳闻。”
玄彻拧眉回想,犹疑道,“朕一路匆忙,倒不曾听过。”
“玄茂那厮,在广川实在暴虐,强抢民女还算最微不足道的,可恨的是他居然还奸而杀之,虐杀的那种,剥皮丶炮烙丶剔骨。。。”
阿娇俏脸皱起,“你觉得这是真事还是谣言?”
玄彻思及往事,锁上眉头,“应当是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