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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端（第2页）

“倘若有一天，他得知身世，你以为，他会对你这个冒牌舅舅如何？”

孟钿唇翕动挣扎，才开口道，“生母已死，死无对证，怎会发现？”

太後冷笑，“是吗？当年关雎殿的掌事姑姑，你可找到了？”

孟钿摇摇头，手捏成拳，狠厉道，“此诚然为一大患矣。”

半月来，长安城内腥风血雨，永宁巷却一如即往地静好。

董馥娇坐在玉石凳上，桌案摆好了笔墨纸砚，她慢悠悠地粘墨，写下他的乳名，耐心教他辨认。

“阿渡，你看，这就是渡字，瞧，这三竖是不是很像河水？”

董馥娇指着字，轻声细语道。

阿渡瞪着纸上的黑字，看来看去，还没等他开口，大暑便仰着头“渡渡”地叫唤，好似它先听明白了似的。

那怎麽行，他可是大哥！哪能落小弟一步？

阿渡举着手，重重嗯了一声。

董馥娇被幼子不甘落後的小模样逗笑，抱着他软软的小身子笑吟吟道，“我们阿渡真聪明。”

阿渡笑开了小脸，乐呵呵拍着掌，“阿渡要学，阿渡要学，阿娘教我，阿渡要写给爹爹看！”

母子一个教，一个学，旁边的大鸟也跟着打圈，不经意间，董馥娇瞥见侍卫的衣角，垂下眼睫。

皇祖母留下的暗卫队，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玄彻没将之处决，反倒慧眼识珠，将风息和另几位奇才投入军营之中。

这几日他在朝堂上忙的不可开交，却也没忘抽空来看她们母子。

诚然，董馥娇有了些许感动，可一想到那几年掩在浓情蜜意下的欺骗，她始终无法原谅他，甚至他越示好，她愈发抗拒起来。

董馥娇倏忽心悸地有些疼，素手抚胸前，秀容扯出一抹苦笑，原来她还会为之心伤。

既然如此，便更不能同他纠缠。用自己的不快活换他欢心？她绝不做如此憋屈之事。

她的爱，从来跟君王之爱是一样的，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没有必须，只是想与不想，愿与不愿。

谁规定歉疚和愧意能抵消伤痛。

又有谁规定弥补就能得到宽恕？

认错是玄彻的本分，原谅却不是她的义务。

董馥娇一般不记仇，事实上，二十馀年也鲜少有人给她气受，故而心眼和脾气一样大，怒气都是来去匆匆的，但该记的仇她不是不会忘的。

闲言付与清风扫，大仇当刻剑鞘存。

玄彻瞒她的事，实在可恶，刚得知被愚弄後，她甚至难以相信，以至于後面心哀至死，痛楚刻在了骨子里，忘记等同于对自己的背叛。

若是他对她只是表面功夫也就罢了，偏他还演地真切，眼底的疼惜好似发自肺腑，端着汤碗，将药吹成刚好的温热，哄她喝下。

她那时已经得知这碗汤下了药，却仍不死心，包羞忍耻地问，“彻儿，这药膳你是不是加了什麽别的，怎麽变苦了这麽多呢？”

玄彻凤眸剑眉依旧工整，脸上看不是丝毫破绽，“娇娇，这是调理你身子的药，朕命御医专门配的，来，朕喂你。”

他若无其事地喂过来，阿娇头一次生出对他的厌弃感，“调理了那麽久，怎麽还没怀上呢？我看是药有问题，我不喝！”

玄彻司空见惯道，“娇娇不急，我们日子还长着呢，孩子总会有的，喝下罢。”

玄彻见阿娇始终不肯张嘴，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喝下药汤，而後将人压倒在玫瑰椅上，唇瓣相贴，将药尽数渡了过去。

如若可行，董馥娇真想回到那一刻，将药打翻，然後撕了玄彻那张虚僞的脸。

人在有气的时候，一定得当场发出来，不然就会一直後悔自己当初的窝囊。

即使玄彻口口声声说是他先服用了避子丹，这份虚情假意也险恶十足。

处心积虑地扼杀子嗣的可能，惺惺作态的劝哄，为了稳住皇位，为了守牢江山，为了收拢兵权。

独不是为她。

董馥娇实乃咽下这口气，百般不愿和玄彻再生纠葛。可玄彻是天子，比之从前更为霸道，她走也走不掉，留也不愿留，真是进退两难。

最揪心的是，等她走了，阿渡该怎麽办？他还那麽小，那麽纯稚，她要丢下他不管吗？

董馥娇抱着幼子，听他奶声奶气地读字，双目失神，杏眼秋水晒干，腾出一片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