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小殿下这般的年纪,大多都馋糖吃,袁御医依照之前的单子给他了个方,交至德元手中,提箱正欲行礼告退。
“慢着”,玄彻朝他扔了块帕子,缓道,“既然来了,就给皇後诊一诊。”
袁御医猝不及防地接过绣帕,咽了咽唾沫,不知为何心里一阵乌云升起。
皇後娘娘的脉,他是最不好诊的,昔年陛下瞒着皇後服用避子丹,他一面给娘娘端送美容养颜的药膳,安慰娘娘时候未到,有孕是迟早的事,另一面,又得平衡陛下体内的药性。
他们倒是在椒房殿夫妻恩爱,苦了他,头发散尽人渐衰。毕竟,他最怕的,还是自己研制的药丸会让陛下断子绝孙,如今见到了小殿下,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到头了。
董馥娇鼻尖微动,怕这个对玄彻忠心耿耿的御医看出端倪,掩唇委婉道,“我身子无恙,就不劳烦了。”
玄彻站起身,缓步到阿娇跟前,盯着她的杏眸,倏忽笑道,“怎麽,难不成,娇娇又有什麽事瞒着朕?”
董馥娇被他说得翻,立时回嘴道,“疑心病忒重,我看,该诊脉的人是你才对。”
玄彻轻笑一声,淡淡朝御医看一眼,袁御医心领神会,上前小心用绢布盖住娘娘的皓腕,两指轻轻搭上。
片刻後,袁御医收手,“回陛下,娘娘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董馥娇不动声色地放缓了心跳,好在她没服药,不然今日就得露陷了。
“好”,玄彻头也不擡道,“退下罢。”
书室内。
“说罢,看出什麽来了?”
袁御医放下药箱,慢悠悠道,“陛下,微臣方才诊脉,并未察觉娘娘有寒症,应没有服用过阴凉药物。”
玄彻手肘撑着檀木桌,眼神无波无澜,“那为何,皇後还未有孕?朕照着你的法子,每回都垫了软枕,怎麽还没听到好消息?”
他肯定自己绝无问题,不然,也不会和阿娇在公主府那夜便有了阿渡,如今屡屡同床,却没怀上,其中定然有异。
袁御医微微一笑,“陛下,这。。。谋略只需泛泛谈之,成事则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女子受孕亦是如此。
他顿了顿,悄咪咪瞥了一眼冷脸的皇帝,斟酌道,“微臣在民间治过不少不孕症,除却先天不足丶错用凉药外,还有关键一处,便是夫妻不能齐心。”
“天人感应,天人合一,夫妻恩爱,孩子才肯投胎呀!”
说罢,他缩着脑袋,躲过皇帝扔来的玉茶杯。
玄彻凤眸阴森,冷笑道,“谁问你了?”
袁御医抱着脑瓜,暗道差事难办,追着他刨根问底,等他说出个所以然,本尊又不乐意了。
袁御医理了理零乱的衣襟,正经起来,“陛下,依臣只见,娘娘似乎持有极寒的外物,以此招致寒凉”,他还幸灾乐祸地找了补,“如若没有,那便是臣方才提的那点。”
玄彻无怒无喜地斜他一眼,“敢编排朕,朕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袁御医双手一搓,嘿嘿笑,他替皇帝干了这麽多活,莫说是哪天被皇帝赐陪葬,就是被权贵们盯上了派侠客暗杀,也未可知,与其担心小命,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活个痛快再说。
玄彻并未理会他,不耐地摆手让他退下,“夜时,朕会派人送来一物,你且看看,是否为你口中的极寒之物。”
袁御医粗眉一扬,难不成还真给他说中了,要命咯!这回可给皇後娘娘得罪惨了。
玄彻听袁御医之言,自然想到阿娇的锦囊,分明不喜欢,还时时贴身带着,他送了那麽多精巧的项链,也没见她替换。
阿娇身在长安,心却不在,等除去常山王,他就要将阿娇以皇後之礼迎回宫中,可她却丝毫不愿等那天降临。
如若常山王攻入长安,他笃定,阿娇绝对会趁乱带着阿渡溜之大吉。
这倒不也打紧,他派人跟着便是,只是,她总不能一直想着怎麽逃开他罢。
旁人都说,女子有了孩子,心就定了,怎麽阿娇当年怀着阿渡还是躲着他不肯出面呢?
听阿娇说,她産子艰难,想必阿渡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少不了闹腾。她一边生他的气,一边还得忍受孕育的苦楚,难免对他更厌弃。
“这回,娇娇第二回怀胎,朕无微不至地伺候她,总能让她略微贴着朕了罢”,玄彻如是想到。
月黑风高处,夜深谋逆时。王太子快步进殿,小声道,“父王,儿臣遵照您的吩咐,已调兵十二万。”
常山王不满道,“什麽?才十二万?”
这哪里配得上他的威风!
常山王来回踱步,大掌豪横地拍桌,“去,将犯人们都放出来,给本王添翼。”
“建功立业者,本王不仅免除刑罚,还赏金封侯。”
常山王把玩王印,根本不将玄彻放在眼里,“堂堂小儿,乳臭未干,就敢来治叔叔的罪,等长安天降异象,本王顺应天命而为之,将他一杆打下帝位,好好教一教他该如何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