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也不是一份好办的差事。看管不力,必受惩处;看得紧了,又讨人嫌。索性董娘娘这几日去的地方都是些小店,不起眼却胜在干净,他索性就遵命罢。
“诺,夫人若有要事,再吩咐卑职即可”,侍卫转身下楼。
不多时,店家亲自端酒菜进雅间,放下碗筷,悄声道,“郡主,快随在下来。”
董馥娇听他称郡主,便知晓他就是哥哥先前言及之人,时间不等人,没有过多犹豫,放下帷帽,旋即抱着阿渡跟着他从暗门走出去。
暗道很窄,约莫一炷香後,豁然开朗,店家从旁边的小屋里牵出马车来,恭声道,“郡主,这是侯爷给您安排的马车,由在下护送您南下。”
董馥娇点点头,“哥哥有心了。”
随着董馥娇乘车而去,很快,鼎食轩後厨燃起一股白烟,衆人惊叫道,“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与此同时,常山王振臂高呼,“天子无德,招致天谴,本王身为皇室宗亲,行天道,除暴君,乃天之使命。”
说罢,上马率兵,攻上长安。
太微殿。
玄彻玩味地打量着暗卫在太後的供台上找到的牌位,上面明明晃晃写着一个早夭儿的名字。
玄宝君。
封号,福乐公主。
据暗卫细查,太後每年去往寺庙,都是为之祷告,悔恨当年换胎,导致爱女早亡,祈愿她来世平安顺遂,美满一生。
玄彻抿唇自嘲,原来,那才是孟太後当年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难怪她从来都不抱他,难怪她不疼儿子只爱两个女儿,难怪她总想让他禅位于玄稆。难怪她要和常山王联手,治他于死地。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根本不是她的孩子,他们之间,丁点关系都没有。
原来,他才是柔夫人的孩子,那个被先帝期盼的福乐,而不是不被爹娘疼爱的五皇子。
玄彻紧闭的薄唇悄然松开,胸中积压二十一年的块垒随风而散,他阖目後仰,高挺的鼻梁安然呼气,流淌出前所未有的轻盈与自由。
正当他眉宇松弛之际,另一位暗卫上前禀报,“陛下,娘娘带着小殿下走了。”
“走了,走哪了?”
玄彻眼下心胸豁达,听见阿娇离开的消息,嘴角竟还能勾起一抹弧度,悠哉腹诽道,天是雨过天晴,人是雨後无情,没有心的董娇啊,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派了十位精锐暗中跟着她,确保她不管到哪,都有迹可循,平安无祸。
玄彻放下牌位,嗤笑一声,阿娇啊阿娇,朕便是放你走了,你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无妨,朕倒要看看,你离了朕,到底还能看上谁。
如果有,他就将之处以极刑,如果没有,他就罚得轻些,略微让她领略夫君的威风便是。
还未等暗卫道来,玄彻摆摆手,嗓音低沉,“长安不太平,且让她走罢,你们好生看着便是。”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语气平淡,目光却犹为锐利,“记住,万不能让她们母子俩有任何闪失,否则,提头来见朕。”
“什麽?长安霸陵天降神罚,常山王叔替天行道?”
广川王玄茂闻得风声,立时蠢蠢欲动起来,定是玄彻将亲弟弟给斩了,惹得列祖列宗震怒,
既然常山王叔可以凭此反了玄彻,他岂不是也可以?
广川王坐在王座上,摇着玉樽美酒,眼底闪过一阵自作聪明的精光。
台下的梁越低着头,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姿态恭敬,不解其意地请示道,“王上,您是想?”
广川王哼笑一声,将美酒囫囵喂予美妾,见她唇上晶莹,色眯眯地贴上去,引得梁越嫌恶地别开眼。
狼吞虎咽後,广川王拥着美妾,意犹未尽道,“皇帝不仁,残害宗室,招致天罚。本王,自然是助王叔一臂之力。”
他拍桌大笑,“多亏了国相,消息灵通,不然,本王岂非要错过这次千载良机。”
他砸巴嘴,阴不阴阳不阳地惋惜道,“哎呀呀,本王的国相,你手段了得,都怪本王那个不长眼的弟弟将你贬到广川,委屈你了。”
梁越再度作揖感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不来广川,臣也遇不到英明的王上,更没有机会报答王上的知遇之恩。”
情到深处,他撩袍跪下,恳切道,“愿为王上效力,九死未悔,万死不辞也。”
“好”,广川王甩袖,将调兵符扔下去,朗声道,“本王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去吧,等常山王叔杀了皇帝,你就替本王杀了常山王,事成之後,本王将亲自为你封万户侯,拜万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梁越含泪领命,带着一衆兵将,疾驰去往长安。
驰骋间,他愈发难掩嘲意,暗自冷笑道,身为一个诸侯王,连国相是不是自己人,都不清楚,还妄想造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倘若天下君主是这样的蠢人,大周岂不是迟早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