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的门留了一指宽的缝透气,她吹干头发,从书包里掏出真题卷,扯开飘窗的帘子俯瞰,蒋昱存正坐在後花园的藤椅上发呆。
小弗叼着飞盘,朝它主人飞奔而去。
它的项圈上有一块刻字Freddie的铜牌。Freddie这名字人山人海的,康妙祎大概知道,出自蒋昱存偶尔放的英伦摇滚[8]。
她坐在飘窗边写题,有时候望一望楼下,放松眼睛。
蒋昱存接过Fred衔来的飞盘,奖励性地摸摸狗头,手一扬,刚拿到的盘子又让他丢得远远的。小弗兴冲冲去追,乐此不疲地被他当猴耍。
康妙祎替狗感到心累。
他倒是闲适,倚靠在长椅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尽管只剩十分钟就得回校上晚自习。看样子他也准备翘课。
康妙祎前天见过蒋昱存坐在後花园写生,骨感的指节夹着笔杆,簌簌涂描,头顶,长满碎花的树冠被风一摇,就朝他身上洒瓣子。
明明有衆多朋友,但他好像挺寂寞的样子,可能被学业和蒋成的指令压得喘不过气,对着一院子的花花草草丶发呆放空的时候比较能显露原本的面目——混吃等死的懒样。
他松弛靠着藤椅,椅子缓缓摇晃。
眼梢微耷,不知道在想什麽,腿上趴了一只最近收养的流浪猫,名叫喵喵,懒洋洋的,跟他一起等着狗子捡回飞盘。
康妙祎写完半面卷子的功夫,看他丢了两回飞盘丶给喵喵顺毛一次。
她发觉一人一狗其实在互耍对方。小弗叼着玩飞盘跑来找他,蒋昱存一伸手拿盘子,它偏头不给,再伸手,它又躲开。
一而再再而三,蒋昱存估计被耍生气了,起身抱着猫上楼。小弗跟在他腿边屁颠屁颠蹦跳。
三月份,天黑得还蛮早,春夜悄然降临。
奶咖在冷空气中泛涌一阵暖香,还差红糖,厨房有,康妙祎下楼取来一勺,用纸接在勺子下方走路,路过蒋昱存房间,门缝有暗光,他果然翘了课。
忽然想起下午在廖闻手里拿真题的时候,五班物理老师让她帮忙捎送的几张卷子,其中有蒋昱存的。
有些老师忒懒,逮着有学生进办公室,就要抓来让人家跑个腿送送货。
她回到房间,从包里翻出六张物理高分卷,第一张是向宓的,百分制的拔高卷,考了95分,恐怖如斯。
康妙祎在心里拜了拜学神,拿着卷子走到蒋昱存房间门口,在这叠卷子的最後垫了张稿纸,以免弄脏,然後从门框底部的缝隙,平整地塞递进去。
房门根本没闭紧,缓缓推开几厘米,康妙祎起身,礼貌敲敲门,朝里探头,喊蒋昱存的名字,他似乎戴了耳麦在打游戏[9],没回她。
原本准备放在地上就走的,转念一想,来都来了,她就送佛送到西。推门迈入,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右区是卧室,左手边的休闲区域有沙发丶茶几,靠墙一台悬置的超大书桌。猫和狗都在隔壁休息间,屋里只他一人。
他大晚上的不开灯,只有书桌上的一豆暗色暖灯和电脑屏幕发出的深蓝幽光。
稍稍走近了才注意到,游戏背景音开很大声,哗啦流水丶转轮轴和咕嘟咕嘟的卡通音效使人放松精神。
屏幕里的像素小人在满目深蓝之中钓鱼,光块滤晒蒋昱存的脸,靡丽的克莱因蓝调。
他靠着工学椅,顶着个冷银色的头戴式耳机,微仰下颌,松疲模样望着屏幕,正钓起一条赛博鲈鱼。
康妙祎停在桌边,把试卷放一旁,跟他对视:“我敲门你可能没听到,就直接进来了,抱歉。”
看见来人,蒋昱存坐正一点,扯掉耳麦,没有多惊讶的样子,擡眸说:“没关系。”
耳边放的歌早就暂停,他也早就听见她的脚步声。
康妙祎把几张卷子稍稍摊开:“你们班物理老师让我转交,说自习课要讲卷子,但我搞忘了。这几张是你同学的,麻烦你转交可以吗……”
他也不操作游戏了,就静静盯着眼前人讲完话,再慢条斯理回应她:“好。”
电脑发出的蓝光斜斜打在蒋昱存身上,他投来的眼神好似能传达气息,是青涩的柑橘香。康妙祎染上一点桔子味带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