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送温暖
蒋昱存结束球赛回家,听到二楼其中一个窗口流出的音乐。
他有时候坐在後花园,能听见康妙祎在房间播放各种乐曲。
从手机逼仄的喇叭缝里挤出来的调子,音量挺小。康妙祎待在屋子里时,偏爱开窗透气,手机搁在窗台边,所以他能听得到。
听到贝斯混着鼓点滚奏,吉他的无限延音在某个时刻切入。氛围感极强的前奏,从她的窗口流淌而下,一股一股打湿花圃上方的空气,将春夜都浸透得浪漫柔和。
那样的调子弥漫着暗暗涌动的情感张力,像是悬而未决的爱意。蒋昱存莫名听出了悸动的意味,也分辨出U2的独特後朋克曲风。他想,康妙祎或许捏着笔杆,在画有丝分裂图,同时哼唱那句“i'llwait。。。foryou”。
他坐在她的窗台之下,听完了整首调子。
两分多钟的时间,脑子里闪过纷乱的信息,纸上的电磁感应定律丶考场的信号屏蔽器丶蒋成摔烂的好多个杯子丶富春寄来的照片……
他确定自己对康妙祎有好感,但不确定这种钟情算是见色起意丶青春期叛逆,还是算爱。
高中毕业以前的钟情要被打上“早恋”的名目,以高考为截点,此前须消弭除学习以外的全部欲望,此後即刻获得恣情纵欲之权。太诡异的规矩,由此,蒋昱存有时候会想,康妙祎经历家道中落,要熬过许多个难受的时刻,她都如何调节?
她原本在和煦的环境里,养出一颗温润脆弱的心,肯定无法快速适应忽冷忽热丶极冷极热的外部条件变化。
毕竟学校和社会多教育人拼命往前奔跑,很少教人摔倒了该怎麽体面地站起来。跟成人世界的大事相比,小孩的伤春悲秋丶无病呻吟全都微不足道。
蒋昱存自觉作为一个享尽社会资源的人,有病无病都没有呻吟的权利。他只是缺爱,并且过早失去幸福童年而已,现下最大的烦恼大概是无法拥有另一个鲜活的灵魂。简单来说,他想和康妙祎一起玩沙子丶堆城堡,如果她不想跟他玩,那蒋昱存也不许她跟别人玩儿。对他来说,爱是占有。
面上展现出来的纯良多是装的,他原本可以使用强制手段,但没有做过分的事情,其中有教养的牵制,更多的原因是他发觉康妙祎不吃这套。
下军旗那次,他尝试着抛出一个引她上鈎的诱饵,期待她能接收那个红包,然後,接受下一个丶再一个丶很多个。
但康妙祎一开始就拒绝了。蒋昱存没辙,胡思乱想一阵,听完她的歌,上楼回房间洗澡,心情并不美丽,听着网课写完三张试卷,还有精力啓动枪战游戏杀了几个人才睡觉。
康妙祎在房间里找到夹子,把钟黎送她的蓝玫瑰倒挂在阴凉通风的地方。
返回书柜边抽出专门记录中药材的手帐本,拿出压花板,将路上扯来的芫荽叶子和花序放在衬布上,压个两三天就能粘在纸上了。
翌日凌晨,蒋家的宾利驶过门卫室,碰见一班陈临颢。那人降下车窗,比着两指朝蒋昱存打了一枪。他家里宅子多,偶尔也在春杉居这边住。
两车一前一後停在人行天桥附近的车位上,蒋昱存睨着前方跳下车的陈临颢,无奈“啧”一声,开门,对面人走来故意给他装烟,蒋昱存作势要踹他一脚。
陈临颢嬉笑避开,康妙祎下车时刚好听到他回话:“怎麽就不能停这儿了?这路是你家修的啊……”
话毕,望见康妙祎,一句“我草”差点脱口而出,极迅速换作礼貌点头的姿态。
康妙祎也象征性点点下巴,整理书包背带,绕过车尾过马路。
身後两人不知在讲些什麽。
她走到图书馆时,在玻璃墙的倒影里看见周持升和钟黎也加入蒋陈二人。
蒋昱存步调最快,其他三人落後五步远。
钟黎套一件香芋紫防晒衣,两手抄着衣兜,缓慢嚼泡泡糖,冷淡瞧着前方的男生,视线又移向远处快消失的康妙祎的背影,看出一点猫腻。
第二节晚自修下,钟黎练完舞回教室,在艺术楼後面的梧桐道上遇见廖闻,他从背包里摸出几本写满笔记的厚书,请她转交给康妙祎:“这是我手里多馀的教材,让她不用还了,好好利用——重不重?我这里有个袋子……麻烦你喽。”
“好,不麻烦。”
书名一看就让人头大,什麽“遗传学”丶“细胞生物学”丶“生物化学原理”……钟黎提着一袋密密匝匝的两百多万个字,转弯遇上打完球洗完澡的蒋昱存,头发半干不湿,单手拎罐汽水,步调悠闲。
钟黎叫住他:“搭把手,康妙祎的。最好给人家送去实验楼。她经常在那边做题,省得搬来搬去,重死了。”
“行。”他爽快接过,擡手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