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显杨将路过此地的年轻二姨送走,转头找到阳台边抽烟的赖濯铭问话:“小存他人呢。”
赖濯铭拿下颌一点:“楼下打电话。”
瞿显杨瞧了半晌:“笑成那样,对面谁?”
“康妙祎。”
瞿显杨点点头,沉默良久,又问:“他来真的?”
“算是。”
蒋昱存没事找事,等康妙祎准备挂断时,再抛出另一个特有意思的话题吊着她,就这麽硬讲了半小时。
分分秒秒承载着无数事件快速被消耗。
日子一溜烟儿也就过去啦,像那只滑溜溜的抓不住的松鼠尾巴。
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偶尔玩乐丶偶尔崩溃。
跃金市赶在高中生放寒假之前落下第一场雪,藤澜中学新的足球场开始动工;听说蒋昱存已获得早申录取,向宓集训回来後被学校请来搞竞赛辅导;校园墙发起造谣的几人公开发出致歉函……康妙祎那时已坐在开往新疆的绿皮火车上。
虞兰把对面道歉的消息转发在三人群里,问康妙祎这个当事人要不要回应。康妙祎这麽记仇,哪里还说得出“没关系”三个字,在这个年纪保持人淡如菊才是见了鬼,她要永远怀恨在心,永远乘胜追击。于是在虞兰和钟黎的鼓励下弹了一条火上浇油的评论。
耳机里的前奏是用陶笛吹出来的,深情浩荡的调子,康妙祎听着歌,看车窗外的傍晚往後流走,她终于来到这个地方,在地理课的纪录片里,第一季第一期第一眼就看见的天山脚下。
黑色的山,白色的雪,磅礴的天与地。厚厚的雪盖住的一切都毛绒绒丶软绵绵。她还未曾在南方见过这样铺天盖地的盛大的雪。
面包车在冰冻的路面缓缓前行,对面来车打着近光灯,纷纷雪花于光道中显形,形似漂浮的蒲公英。汽车驶入村子,夜幕已从青蓝变为紫蓝,康妙祎下车,拖着行李箱踏上绵软的雪毯。
这里的屋檐上都装有长条灯带,整座木屋通体被照成璀璨温暖的琥珀色,掩盖在厚雪之下,像大地捧出的心脏。
寒冷的大风饱含冰粒,淌过她,灌入她的耳道形成狭管效应。远远的,康妙祎转过第五道雪壕沟,望见等候在民宿门口的影涓。
“一一!快来。”康影涓站在灯下,挂起一张黄澄澄的笑脸。
康妙祎原本因长途劳顿耗光了精力,许久未见母亲,生出情怯之感,但一望见她的面容,心就像红嘴蓝鹊一般悠悠飞跃而起:“妈妈。”
影涓快步迎上去,接过女儿手里的箱子杆儿:“冷不冷呀?耳朵都冻红了……饿了没,走,去屋里,火锅开了好一会儿了,你想不想吃火锅?不吃的话就点别的,这里的辣子鸡好吃咧……”
“我吃火锅。”
影涓拉着她的手,推开民宿的门,食物的香气热烘烘地涌来。
“萨仁,我女儿来喽。”影涓跟门口的老员工打完招呼,又把康妙祎介绍给厨师丶前台。影涓说她还学会一点图瓦语和哈萨克语,俨然一副在此地混熟的架势。
“你做管家很辛苦吧?”康妙祎坐在暗光灯下吃火锅,桌上的锅碗瓢盆都在反映亮晶晶的弧光。
“还好啦。刚来的时候辛苦,最难的是在电脑上学那个什麽鬼酒店管理系统,真是头大。不过这里的人都很好,我一天就打扫下卫生丶采购丶帮忙点菜丶在电脑上做表格,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上午基本没什麽事情,下午游客都回来吃饭睡觉喽,就会忙些……你来住多久?给你安排了采光亮堂的房间,店长给了我半价呢,还是淡季的价格。包三餐,跟我们一起吃,没住满一个月还退钱……试试这个烤馕,包上肉串蘸点汤,怎麽样好不好吃?……”
康妙祎点点头,觉得她妈的话密程度快赶上虞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