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他听到一阵敲锣的嘈杂声,还有更多的人远远地跪下磕头祈祷起来。祝微明不予理会,他继续说道:“地仙丶城隍何在?”
话音刚落,只见一股烟尘荡开,头梳圆髻的地仙娘娘和本地城隍正立在下方,两位地神一看辟邪君以真身示人,过来直接跪倒便拜:
“小神来迟了,敢问辟邪君有何吩咐?”
祝微明道:“一个多月前,户部有个主事自杀了,姓纪,你们可知道他是哪个?”
城隍略一思索立即回答:“啓禀辟邪君,一个多月前,的确有位叫纪德才的人拿着土地庙的批票,由谢必安(白无常)和范无咎(黑无常)送到小仙这里,小仙又给出具了路引,由二位鬼差送到地仙娘娘处了。
地仙娘娘也赶快看她随身带的玉册,未己,连忙报告:“啓禀辟邪君,这个人来我这里後,镇日啼哭,说是被人勒死,假做成上吊自杀的,阎王那里已经经过一轮审判,具体判定结果如何,小仙实实不知。”
祝微明轻轻点头,绿色的头发轻灵地微微浮动,他放缓点声音道:“尔等先退在一边,土地公公,请立现。”
又是一阵烟尘,一个手拄拐杖,头戴东坡帽,一身褐色布衣的矮个子老头出现在地仙娘娘身边,举头望见半空中的白泽神兽,土地公公赶忙行礼:
“土地老儿见过白泽仙人,但凭白泽仙人差驰。”
祝微明又把和前面两位小仙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土地公公举起拐杖,离自己眼睛有一尺半远,眯起眼仔细辨认闪光的拐杖上浮现出的人名,随後才再次拱手道:
“啓禀白泽仙人,的确有位叫做纪德才的中年人,祖籍北直隶天津卫人士,润德四年进士,寿元三十有六,恰逢四九之年,小老儿核对无误,出具土地批票,助他顺利进入阴间。”
祝微明点点头:“土地且退在一边,神荼丶郁垒(酆都城守门人)二仙何在?”
只见土地公公边上的地面一阵顶动,接着,两个身披斑斓战甲的刚猛武士缓缓升到地面上,其中一个手持金色占戟,面目黝黑,长眼一直延伸到鬓角,颌下一蓬如铁针般的络腮胡须,看着就威武不凡,见到祝微明直接拜倒在地:
“神荼拜见辟邪君!”
另一人身披金色战甲,手握钢叉,两眉尾朝天斜飞,眉与眼间距异常宽阔,面色同样黝黑,胡须很长,犹如铁线一般垂在胸前,俨然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也上前见礼:
“郁垒拜见辟邪君,听凭上仙差遣!”
祝微明在云端轻轻挪动四蹄,他看到整个刑部衙门附近方圆四五里内,不停有人群涌过来,四周围锣鼓齐鸣,有好几匹快马和官轿已经奔驰到刑部衙门口。
有大嗓门在喊:“吏部尚书裴诚到,请刑部主事快快开门迎接上官!”
“御史大夫褚平章参见白泽仙人!”
“京师道录司左玄义邵以正参见上仙白泽!”
“锦衣卫指挥使聂宝忠叩见白泽上仙!”
“……"
“皇——上——驾——到!”
这一声嘹亮的呼喊最有奇效,一时周围大小官员百姓,都不敢再聒噪。果然刑部大门被从外打开,一衆锦衣卫依仗兵簇拥着一顶铜龙宝盖丶四柱饰有镀金龙头的大马辇,缓缓进到刑部衙门院里。
祝微明俯头静静凝视着下面,两排几十根火把照得夜空格外明亮,华盖宝顶的巨辇停下,由两名太监打帘,扶下一位身着龙袍,披着黑色镶银貂皮边皮氅的年轻男子,大约三十出头,长眉凤目,颌下三络胡须,仪态舒展丶姿容出衆,天子倒是真的长相不俗。
只见那位真龙天子仰头望五彩祥云上,昂首站着的神兽白泽。神兽体型巨大,足有两丈高,褐色独角,松花绿艳丽的头发,整个头颅有点龙首形状,但又兼而有羊形,身体似马似虎,尾巴蓬松而大,如同狐尾。全身的毛雪白晶莹,一尘不染,当真对得起“神兽”二字。
只见那神兽白泽脖子略略後仰,一对前蹄,一蹄向前伸直撑着,另一蹄向後微微弯曲,站得松驰却不失挺拔。它一双长长睫毛下的褐茶色眼珠,无喜无悲地注视着人间的天子,静等着礼参。
天子朱廷淞整了整衣袍,带头跪下,恭恭敬敬叩头道:“大景天子朱廷淞拜见上仙白泽,古言君王有德,瑞兽白泽方现身,愿听白泽上仙教诲!”
祝微明伸出前蹄往虚空一指,只见地面上方圆一里之内亮如白昼,被一个光圈包围,顿时衬得火把黯淡无光。
祝微明开口道:“大景天子,你可知你治下刑丶户二部贪赃枉法丶残害同僚丶草菅人命丶鱼肉百姓麽?”
天子朱廷淞跪在地上没敢起身,只是回答道:“廷淞知晓,秋粮案牵扯之广,旷古未有,涉案官员多不胜数,锦衣卫与东厂已经出动大批人马缉拿涉案人员,三司已经第二次组建专司本案审查团,正在调查此案。”
言毕,天子朱廷淞再度叩首道:“廷淞失察,致使上至官员丶下至黎庶遭此劫难,廷淞愿下罪己诏警示自身!万求上仙慈悲,罪过让我一人承担,但求护佑我子民,让天下魑魅魍魉尽皆伏诛,让我子民丰衣足食,天下国泰民安!廷淞伏拜!”
言罢,语声哽咽,泣不成声。只听见後面的大臣和百姓齐声高呼:
“求白泽上仙责罚恶人,保佑我等丰衣足食,得享太平!”
“求白泽上仙护佑!”
呼声如海啸一般一浪继一浪涌来,从最初的参差不齐,到後来整齐划一:
“求白泽上仙护佑!”
祝微明再次开口道:“朱廷淞,你即刻令人去刑部死囚牢里去看看,有一个叫霍金渁的刑部九品检校,被冤枉杀人,此人数度遭遇暗杀,只因刑部内鬼拿他做伐子,企图愚弄办案人员。
“此人三世修善,得天德星护佑,白鹤童子曾救他一次,我救他两次。今夜再次遭遇毒杀,幸得我提点,证据就在死囚牢里。”
不一刻,两个锦衣卫带着一个蓬头垢面,手脚俱戴铁链的男人出来,其中一个锦衣卫手中端着一只木碗,碗中放着一只死老鼠和半个被老鼠啃剩的窝头。
霍金渁仰头看到半空中的白泽神兽,忽然激动得举起双臂,哗啦啦摇动,痛哭道:“恩人……是您吗?我知道是您……是您,恩人!”
说着,手链脚链哗啦啦作响,他五体投地跪叭在地,脑门不住磕在冻硬的地面上,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