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是晚,等所有人的屋里都熄灯後,祝微明牵着微雄伯的小手,拿着一把铁锹走到後院的桃林里,在先前点黛那棵大树下,刨开一个浅坑,让祝雄伯把手里拿着的桃核放在坑里,再轻轻埋上土。
他伸开手掌,掌心朝下,平举在那松散的土层上面半尺的地方,来回轮转几遍,口中道:“点黛,应劫而来,应劫而往,来去自在,莫急莫拒。”
口中说完,有着不弱的夜视能力的祝雄伯,就看到那土层变得和周围的土一模一样,就像从来没有被挖开过,从来没有被种下一枚桃核一样。
祝雄伯轻轻地用小手拍着那片土地说:“点黛姐姐,你好好睡觉,睡醒了就发芽,睡醒了就开花,睡醒了就结又大又甜的桃子给我吃。”
祝微明看着祝雄伯站起身,拍拍两手,长出了一口气,而後又仰起脸,忽然伸出一根细细的小手指,两人相视,祝微明看到那对大大的圆圆的猫儿眼里,既有信赖又有几分神秘的憧憬。
祝微明冲他笑笑,也伸出自己的小指,跟他拉勾许诺并盖了章。
一大一小两人方才拿着锹返回千妖食肆睡下。
次日上午,千妖食肆迎来四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春风日暖,阳光和洵,五陵年少的富贵人家子弟,纷纷出来,结伴游春。
其实这时节游春略略显早一点,正是杏花刚结花苞,桃花尚未舒醒的时节,早春的风夹着凉意,单衣稍显寒,棉衫却臃肿。
但是喜爱自然,不愿意被拘束的少年们,忍受了一个冬天围炉苦读的枯燥,听到头一声燕子的啾啾,整个人便心头蠢蠢欲动。
哪怕是去陌生的,从来没到过的小村庄周围,远远看看农人们地里锄草,耕牛田间拉犁,看那黄白相间的小狗地头追逐,都是撑开一冬结壳的僵直心情,啓动出勃勃生机。
唐家七公子佛奴,带着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郎,来千妖食肆拜访祝微明了。
自正月十五见过一次之後,唐佛奴每隔七八天便给祝微明写一封信,信的内容无非是国子监师生之间闹的一些小笑话,或者是烦恼家中几个正值叛逆期的哥哥姐姐们,和长辈之间闹了龌龊。
祝微明总共给他回过两封信,他看出这少年是个明朗宽和的心性,不拘小节,但又有非常好的家教,虽然敏慧,却又有这个年纪少年的单纯和热情。
与差不多年龄的祝微明来说,稍显幼稚,但是相比与和大皇子相处时,必得斟酌以对,和唐佛奴则自在的得多,因此祝微明并不排斥这个少年。
四个少年乘了两辆马车,车前车後,分别跟着四个护卫,看样子是家世差不多的四个少年,最大的一个微显富态的少年有十六七岁,圆脸笑眼,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唐七介绍说是南直隶承宣布政使蒋家小公子蒋存冒,另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等唐七介绍,便拱手对祝微明自我介绍道:
“俺爹是左通政使查再兴,俺在家里排行老三,俺们今年春天才入京的,入京第一天就和小纪打了一架,嘿嘿嘿,没想到不打不成交……”。说着,伸手拍了被称作小纪的少年肩膀一把。
大概是拍得有点重,那个小纪吃痛了,擡脚就踹向查公子,被他灵活地闪开了。
唐七呵呵笑着指着小纪和祝微明介绍:“鸿胪寺右少卿家唯一的公子,他爹当年是有名的榜眼及第,才华学识没得挑,不说华夏夷语全通,但会十几种语言是一点不夸张的说法,可这位纪公子只喜欢舞枪弄棒,压根对科举没兴趣。安嗣,从小到大没少挨鞭子吧?”
纪安嗣脸微微红了,怒目瞪了唐七一眼,道了声去去去,便跑到院子外面的辟邪庙里看新鲜去了。
祝微明把其馀三位让到院子里新搭的凉棚下,沏上一壶茶,又端来两盘新鲜做出来的糕点招待几位小公子。
果儿认出了唐七,笑眯睒地站在门口,直往这边瞅,唐七冲她招手,果儿却脸孔一红,转身跑进屋里了。
小宝自来熟地走到那四个护卫身边,很热情地和人家打招呼,不一会就要求人家教他骑马。
唐七公子的侍卫看小宝长得墩实,个子也不矮,过来征求唐七公子的意见。
得到同意後,小宝兴奋地在院子里大声唤:“果儿,雄伯,雄伯,快出来,侍卫大哥哥要都咱们骑马,骑马啊!”
祝雄伯刚给地府丁姑姑那里送去一批糕点回来,拎着他那个蝈蝈笼子,在百无聊赖地用草棍逗那只硕大的蚂蚁玩。
这蚂蚁被关在笼子里两天,已经饿得奄奄一息,没什麽精神。祝雄伯仍旧沉浸在点黛离世的低气压里,做什麽也没兴趣。
他把蝈蝈笼递给战山道:“战山,你和小宝去学骑马吧?顺便放出玄驹,让他吃点东西。”
玄驹是祝雄伯请教秦先生,蚂蚁还能叫什麽,秦先生说了几个名字,祝雄伯自觉玄驹比较霸气,直接让全家人这麽称呼这个丑陋的家夥。
“你呢?”战山显然也跃跃欲试想去学骑马,家里御赐的四匹马除了拉货,经常闲着,战山早就想学,但又不敢和辟邪君开口。如今见有个机会,高兴地应了一声,拎着蝈蝈笼就出去了。
果儿也想去学骑马,但是被赵杏拦住,眼看小宝和战山一人牵出一匹备好鞍的马来,果儿有点急,再也顾不得怕生,着急地跑到凉棚下,扯住祝微明衣袖,撒娇道:“哥哥,我也想学骑马。”
祝微明本来就有一颗来自现代的灵魂,骨子里就没有男尊女卑这种思想,自然同意,果儿欢呼着跑了出去。
祝雄伯百无聊赖之下,看看沙漏,离中午还有大半个时辰,也不到吃饭的时候,他决定骑着木鸟去趟法华寺,他想给点黛姐姐点个长明灯,他上次去法华寺就听人家说过,人死了点长明灯念佛,对死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