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的檀香混着晨露的凉,我踩着黄绸跪下去时,膝盖下的蒲团硬得硌人。
李德全的公鸭嗓在头顶炸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我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玉牌。
那是前日在林修远私宅暗格里见过的,刻着“内府供用库”的标记。
原以为是林修远勾结内官的证据,却不想今日会挂在传旨太监腰间。
“赐婚相府嫡女沈清棠,配镇国公庶子赵承垏,择吉日完婚。钦此。”
尾音未落,王氏的帕子在袖口抖了抖。
我余光瞥见她嘴角那抹极淡的扬,像猫爪拨弄线团般得意——果然,她等这一天等久了。
沈清瑶的绣鞋尖在黄绸下蹭了蹭,头垂得更低,可耳尖泛红的模样,分明是在憋笑。
“谢恩吧,沈姑娘。”李德全捧着圣旨往我面前送,鎏金的“敕命”二字在晨光里晃得人眼疼。
我指尖掐进掌心,顾昭珩前日离京去北境的马蹄声突然在耳边炸响——他走时说“等我整顿好边军便回”,可这道圣旨来得太巧,巧得像是算准了他不在的空当。
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闪烁,淡蓝色的字刺得人清醒:【检测到诏书传递路径异常,中书省存档记录与宣旨内容不符,建议追溯墨色氧化程度】。
我垂眸看那圣旨,明黄的绢帛上,“赵承垏”三个字的墨色比前后都深些,像是新填上去的。
“公公。”我突然抬头,声音比相府后园的冰棱还冷,“这诏书的墨色,怎么比旁的字深半分?莫不是昨夜才改的人选?”
厅内抽气声此起彼伏。
李德全的喉结滚了滚,手里的圣旨险些掉下来:“圣、圣意岂容妄议?沈姑娘莫要……”
“我妄议?”我扶着案几起身,礼官要拦,被我甩袖扫开。
绣着金线的翟衣扫过黄绸,带起一阵风,“昨夜子时,刑部刚判了林修远死罪,今晨便赐婚于我。陛下是觉得,刚亲手送仇人入狱的女子,就该立刻被塞进另一座牢笼?”
王氏的茶盏“啪”地碎在地上。
她盯着我,眼眶红得像要滴血:“清棠你疯了?这是抗旨!”
“我若疯了,怎会备着这些?”我从袖中抽出叠得方正的婚书副本,“赵承垏私藏娈童七人,欠赌坊三千两白银——”我展开纸页,最上面那张是柳五郎按了血指印的借据,“更有婢女小蝉的血书,说他为灭口将人推下井。镇国公府的庶子,就这等人品?”
风从廊下灌进来,吹得纸页哗啦作响。
沈清瑶猛地抬头,眼底的慌乱藏都藏不住——她去年中秋送我的桂花糕里,掺的迷药,该是赵承垏给的吧?
崔氏的指甲掐进掌心,脂粉下的脸色白得像墙皮,她盯着我手里的血书,喉结动了动,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你、你血口喷人!”赵承垏冲过来,酒气混着腥臭味扑了我满脸。
他扬起的巴掌还没落下,我识海里的玉簪虚影突然炸亮——系统提示的红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心器共鸣度,触“话术反击·心锚”】!
“撕拉”一声响。
赵承垏的衣袖裂开道口子,一张泛黄的纸笺“啪”地掉在我脚边。
我低头一看,密押单上“沈氏嫡女沈清棠生辰八字为注,押白银五千两”的字迹,比他方才要甩我的巴掌更烫。
崔氏扑过来要抢,被我抢先一步踩住纸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