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诗宴这日,我踩着新积的雪进梅园时,风卷着碎琼乱玉往领口钻。
廊下悬的红灯笼被吹得摇晃,映得满树红梅像浸在血里——崔氏选的好时候,偏要在雪最大的辰时开宴,好教我沾了寒气失了仪态,再借题挥。
园门内早站满了贵女,我才跨进门槛,便有细碎的私语撞进耳朵:听说相府嫡女最近总往慈安寺跑,莫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缠上了?崔夫人特意请了教坊司的头牌舞姬,就怕清棠姑娘唱得太怯场
我垂眸理了理狐裘袖口,唇角勾出半分冷笑。
她们想看的,我偏要换成她们的。
抬眼时,瞥见廊下那道身影。
顾昭珩裹着玄色大氅立在老梅树后,帽檐压得低,只露出半张冷白的脸。
他的靴底沾着新雪,显然刚从北衙赶过来——前日他说静候指令,今日便用二字做试探。
我抚了抚间玉簪,系统在识海里轻鸣:【回音壁·三日溯语已就绪,红绡与魏九密语:热茶三巡后动手,银五两即付】。
好个银五两,崔氏连买凶都这般小气。
暖阁里炭盆烧得正旺,我坐定未及半盏茶,崔氏便扶着丫鬟起身了。
她穿一件蜜合色云锦褙子,腕间翡翠镯子碰得叮当响,笑起来眼角细纹都堆成花:清棠妹妹的嗓子最是清润,今日这压轴清唱,非你莫属。她朝后招招手,红绡,还不快给姑娘们献舞?
乐声起时,我看清了那舞姬的脸。
红绡着月白纱衣,腰肢细得像能被风折断,可她抬袖时,指尖在抖——不是因寒,是因惧。
我启动【察言观色】,见她袖口有块圆形水渍,应是方才用茶盏时泼湿的;再看她足尖,每次落地都刻意往我方向偏半寸——这是排练时养成的习惯。
廊外突然传来一声,我抬眼,见老梅正举着剪子修梅枝,碎雪从枝头簌簌落他肩头。
他抬眼与我对视,睫毛上的雪粒闪了闪,随即低头继续修剪——暗卫已在茶棚后候着,随时能作证。
第三巡茶端上来时,我数着铜漏里的沙。
红绡的舞越跳越急,广袖扫过案几,带得茶盏叮当响。
终于,她踩着乐声的尾音踉跄前扑,托盘里的热茶如银链般泼向我裙裾!
满阁惊呼刚起了个头,我已反手振袖。
袖中预先藏的冰片粉遇热腾起白雾,刹那间笼罩半阁。
众人的惊呼声被闷在雾里,我站在雾心处,看着茶水在离我三寸的地方凝成细珠,顺着暗纹梅花的绣线滚落——这裙料是春桃用冰蚕纱浸了松胶染的,防水防污的法子,原是为今日备的。
雾散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白雾渐薄时,众人的目光全黏在我裙上——那被茶水泼过的地方,暗纹红梅竟因水汽晕开,像雪中绽开的活物。
红绡僵在原地,指尖还沾着茶渍。